做对社会有意义的人
从社会角度来说,我们当然得做有意义的人。做有意义的事情对于我这一代人来说是一个问题,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是更大的问题,因为我们是和平年代的中国人。我在9年前回北大,我坚决拒绝任何人给我戴上“爱国”的帽子。我认为爱国只能用来描述20世纪40年代在英国获得博士学位、在美国进行过博士后工作,后来回到战争中的重庆工作的张昌绍教授。他是药理学家,他在战争期间可以留在国外生活和工作的情况下决定回到祖国,这叫爱国。有他这样的科学家从西方引进我国所缺乏的科学传统和当时的现代科学,才有20世纪60年代后期到70年代初期,屠呦呦和其他科学家在中国做的研究。他们做的研究是从中药青蒿中获得化学单体抗疟药青蒿素。他们的研究结果造福于中国,造福于人类,所以他们所做的是有意义的工作,他们的人生是有意义的人生。我这一代,特别是像我自己这样的人,不仅完全没有资格标榜自己爱国,而且我很担心自己的生活和事业意义不大,甚至没有意义。
所以我经常提醒自己,希望我的研究有些时候不只是看哪个老鼠跟哪个老鼠交配,还要对我们其他的学术或者应用有意义。这种意义可能是我们发现了新的基因,细胞如何控制睡眠、如何控制各种社交活动,我们也可能发现一种药物,可以让人的时差倒过来。我说这句话不是笑话,我们实验室最近有一个研究生在用人体的细胞做实验。人体的细胞在培养皿的时候,他丢一个药上去,那个细胞就改了9个小时的时差。我现在热切地等着这个实验是不是在动物身上、在人身上有作用。像这样的有可能对人类有用处的(实验),偶尔我也悄悄地做一做,因为我希望自己有一部分工作能够有意义。可以是科研工作有意义,也可以是教学工作有意义,万一自己做得有限,我的教学工作做得很投入,我就希望我的学生以后做得很好。最后总结一下就是,做人,做有趣的人和做有意义的人。
谢谢大家。
小撒记录
饶教授颠覆了我心目当中院长学者的形象,我觉得学者应该是很严肃的,但他是如此的有趣、善辩,甚至可以说相当霸气。当有人问他做研究有什么用时,他说,我实验室做研究的目的是给我讲笑话提供材料;当有人说他,你自己没经历过苦难却来这里教大家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好像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他说,首先他并不擅长宣扬自己的苦难,其次人也不一定非要经历苦难,做一个你喜欢的事情你就不会觉得自己是在经历苦难。我想,之所以年轻人会有这样的疑问,还是跟我们过去的一些传播的语态和语境有关系,总觉得一个有所成就的人站在讲台上要给年轻人传递点什么的话,一定得先从苦难开始,一定要从困难中走出来,才能真正站在一个光辉的顶点,其实不是。我们完全可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直到做出成就来。无论是这场演讲还是后面的互动问答,饶教授其实一直在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你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选择自己的职业和兴趣爱好,你想干什么是外力改变不了的。就像那个一直学金融学到理科状元后非要当新闻记者谁也拉不回来的姑娘。让我们共同向着有趣的生物去进化吧,就像饶教授说的,要用大脑做人,做一个有趣的、有意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