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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连追问:两天,就再坚持两天 2

我们把守护忘记了 作者:王金钢


母亲走后,比悲哀更加难以应对的是所有人心中的忐忑不安:要不要把真相告诉父亲?由谁告诉?

这才发现,原来我们所有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是父亲可以依托和信赖的。他觉得一家人都在共同编织假话骗他,全世界都居心叵测,全世界都与他为敌。

母亲被留在医院的太平间,躺在漆黑而寒冷的冰柜里,一待就是三天。

父亲在家,也许正翘盼着,老伴儿病好了就可以回家了……暂时沉浸在假想的欣慰里的父亲,时而愤怨,时而焦灼。

我们把母亲住院时没用完的一包尿垫、卫生纸和湿纸巾(母亲临死前,背后果然生了褥疮,已经开始溃烂。我在她去世的当天上午,到对面超市特意买了两包强生湿纸巾,准备给母亲擦背用,可惜没能用上)拎回家。

父亲正坐在客厅的窗台上像往常一样自说自话。见我们进来,立刻停止了唠叨,而是以他凌厉的目光对我们每个人察言观色。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并没像平时那样逼问或暴怒。

无处悲伤。

我觉得自己连一个可以放纵悲伤的场所也没有,不敢哭,不敢流泪。独自溜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妻子小心地把消息悄悄告诉了小何,小何当即眼泪就下来了。毕竟在母亲最后这段日子里,她守在母亲身边的时间比我们还要多,她对母亲饮食起居的了解比我们还要清楚,她对这个家的贡献比我们还要大——感谢小何!这个来自陕西农村的善良姑娘。

父亲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你妈怎么样了?说呀——怎么样了?”

大家都支支吾吾。

叫我们怎么回答:快好了?快出院了?还是已经……不在了?

还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吧。还有两天就出殡了,谁也不希望他在母亲出殡前大闹起来。还有好多事等着办呢!

两天,就再坚持两天。

父亲连连追问了好几声,每一声追问都像在用刀子扎所有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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