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不劝他,也没有批评他,而是问:“你要不要回家拿点东西?”
“不要!”傅崇碧发起火来是不管不顾的。
“要不要给家里写几个字?”
“不写!”
周恩来叫秘书拿来一张纸,对傅崇碧说:“你给家里写几个字。”
“崇碧同志,叫你写,你就写。”
陈锡联也劝说:“写几个字吧,要不家里人着急。”
傅崇碧想了想,接过秘书递过的纸笔,飞笔写下两行字:
黎虹:我调沈阳工作,到那里以后,有机会再给你们写信。
傅
3月22日
写好,交给周恩来的秘书。周恩来对秘书说:“要卫戍区的同志一定送到。”
周恩来送他们走出会议室,来到北大厅。
周恩来说:“我不送了,锡联同志送你到机场。”
说罢,他伸出手,与傅崇碧重重地握了握,又说:“革命工作有的是。现在,你身体不好,先把身体搞好。你要经得住考验。”
傅崇碧感到,周总理的手握得特别有力量,很有点诀别的味道。傅崇碧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20年后,傅崇碧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感慨地说:“总理给我讲的几句话,一辈子都忘不了。在当时的情况下,总理只能讲这些。”
周恩来又对陈锡联说:“锡联同志,他身体不好,你要照顾他。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你给解决。”
陈锡联说:“总理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周恩来走了。傅崇碧和陈锡联走出人民大会堂。外面的华灯还是那样明亮,广播喇叭的声音仍旧时断时续。三辆黑色轿车,刷刷刷地开到了门口,车门打开,跳下一个大个子军人。
傅崇碧一看,秘书不在,警卫员也不在,车子也换了。
大个子说:“请上车。”
从车的另一个门,又下来两个一米八○以上的高个子军人。
“这不是我的车。”傅崇碧继续寻找熟悉的车子以及秘书、警卫员。
陈锡联走到前面一辆车前,对傅崇碧说:“这是送你的车子,走吧。”
傅崇碧已经明白,调动很可能是个骗局,但是怎样一个骗局,他还看不透。
他迈进轿车。前面坐着一个大个子,左右各有一个大个子,他被夹在中间,不能动弹。
轿车飞也似的向西开去。过新华门、西单……出西直门,直奔西郊机场。急剧的变化,使傅崇碧冷静下来,他需要认真想一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西郊机场休息室。
服务员端来咖啡,傅崇碧不想喝,他说:“找支烟抽抽。”
不知为什么,他特别想抽烟。
一个脸上有浅白麻子的团长,立即命人取来了香烟。休息室内的红色电话响了,声音尖利刺耳,团长急忙去接。
“喂,中央文革?是。”
听筒里的声音特别响,是谁听不清,但说什么,休息室内都能听见:
“第一架飞机走了没有?”
“已经起飞。”
“第二架呢?”
“正在发动。”
“马上起飞!”
“是!”
“嘟嘟嘟……”听得见对方挂了电话之后的急促的忙音。
团长过来,立正敬礼:“报告首长,飞机发动了,请登机。”
陈锡联对傅崇碧说:“不要急,天冷,把咖啡喝了。”
傅崇碧站起来,说:“不喝了,走。”
他们走到停机坪,沈阳军区来接他的人正在等候。飞机的螺旋桨转个不停,显得风很大。傅崇碧打了个寒噤。
陈锡联脱下披在身上的大衣,说:“你穿上它,冷。”
“不要!”
“穿上吧。”
陈锡联已经把大衣塞到他手上。他接过大衣,心想:发火也不应该朝他发,他回身同陈锡联握手,然后登上飞机。冷风掀起大衣的衣角,直往他身上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