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没事儿旅旅游、写写诗、晒晒太阳、睡睡觉的悠闲生活并不是刘伯温真正想要的。他真正期盼的生活,还是建功立业,报国杀贼。所以,在旅行者刘伯温的旅行日记里,我们可以找到许多触景生情、借物抒情的诗文。
比如刘伯温曾经游览过兰亭,那里是王羲之曾经游览过,并写下《兰亭集序》的地方。刘伯温来到此地,感慨万千,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王右军抱济世之才而不用,观其与桓温戒谢万之语,可知其人矣。放浪山水,抑岂其本心哉!临文感痛,良有以也。而独以能书称于后世,悲夫!
大概的意思就是:王羲之其实是个非常有才华有抱负的人,因为实在受不到重用才隐居起来放浪形骸啊像这样的人才,最后却只有凭借书法让世人记住,实在是悲剧啊。
王羲之是不是真的有济世之才还真不好说,而刘伯温这番话,其实也就是借王羲之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虽然表面上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挺开心的,但这岂是刘伯温的本心哉!
所以,玩得越开心、越热闹,当宾主两散复归宁静之后,刘伯温就会越觉得悲凉,孤独。于是他提笔写下一些感怀的诗,抒发自己无处安放的凄凉。
比如这首七律《忧怀》:
群盗纵横半九州,干戈满目几时休。
官曹各有营生计,将帅何曾为国谋。
猛虎封狼安荐食,农夫田父困诛求。
抑强扶弱须天讨,可怪无人借箸筹。
在这首诗里,刘伯温把自己比作张良,感叹自己没有遇到刘邦这样的明主。这不是刘伯温第一次以张良自比,当年在诸葛亮故里旅游的时候他也曾把自己比喻成诸葛亮和张良。应该说,文人普遍爱吹牛,中国历史上敢把自己比作张良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但在这些人中,真正名副其实的,恐怕只有一个刘伯温,一个诸葛亮而已。
可现在的刘伯温只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谈什么抑强扶弱,安邦定国呢?这就是为什么刘伯温努力让自己纵情于山水之间,因为他的情怀越深,失落就越大,他甚至在这样的心境中写下了《薤露歌》:
人生无百岁,百岁复如何。谁能将两手,挽彼东逝波。
古来英雄士,俱已归山阿。有酒且尽饮,听我薤露歌。
《薤露歌》是古乐府的曲名,是一首哀乐,顾名思义,就是说人的生命像露水一样短暂。古代的诗词都是自带曲子可以直接唱的,这首《薤露歌》如果唱出来,就是哀乐的调调。而在这首诗中,刘伯温所要抒发的,也正是人生苦短,壮志未酬的悲哀。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想得越多心越凌乱。日薄西山,华灯初放,刘伯温长叹一口气,换了一副笑脸,投入到文人们的狂欢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