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开始围绕“何谓爱国主义?”“何谓国际主义?”“没有国际主义何谈爱国主义?”“中国是否应该出兵朝鲜?”“我们学生是否应该报名参战?”进行学习和讨论。
每个人从各个角度发表自己的意见,有的认为,学生应该好好念书,这也是报效祖国;有的认为,国家大难当头,保家卫国才是主要的。就在这时,丁义要求发言。他慷慨激昂地说:“美帝国主义是一条疯狗,无视世界人民的抗议,敢于发动朝鲜战争。很显然,它们是针对共产主义来的。我是一个青年团员,是共产党员的后备军,我不能冷眼旁观阶级兄弟遭美帝国主义蹂躏,我要献出自己的力量甚至我的生命。我现在向党提出申请,允许我到朝鲜战场上去。我现在虽然还不是党员,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共产主义的战士。”他的发言引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一些人跟着他发言,也表示自己的决心。就在这个时候,戴着深度眼镜、被人称为“书蠹虫”的李青举手发言了。
“丁义是一个勇敢和热情的人。他是我们这一代的表率。我现在还不能就这么一个严肃和重要的事立即作出决定,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如果有一天我的祖国需要我,我一定义不容辞,奔赴沙场。”
丁义还没等李青说完,马上抢过来大声说:“我觉得李青想得太多。他就是想自己想得太多了。这是一种个人主义的表现。我们应该响应党的号召,还有什么可再犹豫的。”
这又是那狂傲的丁义,把自己打扮成永远正确、永远先进的学生,我又忍不住了:“丁义同志,为什么不能允许别人有考虑的时间?你自己决定了,别人就得跟你走。我也需要一些时间,至少我得征求一下母亲的意见。”
这句话引得大家都笑了。我才不管人家笑不笑呢,反正我得和母亲商量商量。丁义这时加上一句话:“你最好还是回家去扯你娘的裤脚,去吃你娘的奶吧!”
最后校长出来表态了。他向大家说:“祖国在呼唤!党在呼唤!我们呼吁年轻人积极申请加入志愿军,参加抗美援朝和保家卫国的伟大行动中去。”这一号召在学校引起了巨响!墙上贴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标语和口号:坚决响应党的号召!党指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真奇怪,丁义真是先知先觉,就在这节骨眼上,他表了态。莫不是已有人向他事先通了消息?
报名开始了,每个学习班的人都要自由表态,首先带头的当然是党员和团员。在报名单上,丁义第一个签上了他的名字。
我的思想陷入极大的矛盾之中。一方面,参加志愿军是最大的光荣,保家卫国是天经地义的,再者,美国军队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向这样一个穷国——我们的邻国朝鲜进行日夜轰炸,把平壤夷为平地,直逼我们的祖国边界,是可忍孰不可忍?另一方面,参加志愿军并非儿戏,是随时会掉脑袋的。
即使不在战场上死掉,被打伤了落下个残废,一辈子怎么办?
当初我想南下,母亲和父亲都不太同意,现在为什么不征求一下母亲的意见?我当即给她写了一封信。
第二天一早,和我一起由上海来的朋友、姐姐好友沈佩容的弟弟沈觐光在餐厅找到我说:“你看到那张血书吗?是你们班里的人写的?”
“血书?我们班里的?叫丁义?”
“对了!就是这个名字。你觉得怎样?”
“没怎样。我讨厌他。你在申请表上签字了吗?”
“没,还没有。我本来想签字的。可是,班上的人都说我落后,出身资产阶级,念的是基督教大学,会弹吉他,满身洋化,我为什么表现那么积极呢?即使表现了,人家又会说我存心不轨。你不错,出身革命家庭。”沈觐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