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一边咳嗽一边走神,就没听见卢天岚是怎么应对他的。徐晨看了看卢天岚面前的一次性杯子:“哎呀,茶喝完了,我再去给你加点水。”这么说着,却一直坐着不动。于是卢天岚看了看表说:“我下午还有点事。”就利落地起了身。
我赶紧手忙脚乱地整理挎包,一边还咳着,一手提着这瓶七喜,不知道应该带出去扔掉,还是放下,一边跟着何樱的背影往门口走。
听见卢天岚在门口跟徐晨道别:“徐叔叔,我们的工作一定要靠你多支持的。”
方才这么长时间,她对徐晨一直是没有称呼的,临走来了个“徐叔叔”,不知道是挪谕他今天反复叫她“岚岚”,还是打一把之后揉一下。总之,在卢天岚的面前,没有人不被调理得服服帖帖。
到楼下,我继续咳着,一只手提着挎包,下巴夹着七喜,另一只手在降车窗。卢天岚看了我一眼,自己坐进了驾驶室。看来一个毛病太多的人,在别人面前得到的不是存在感,而是厌弃吧。
她从爱马仕小手包里取出一副丝质手套,考究地戴上,这才两手把住方向盘,刹车,换挡,油门,动作干脆漂亮。巨大的车转了一个弧形,像小鸟般轻盈地驶离了瑞安医院。我把头伸出窗外,后座狭小的空间又让我开始觉得紧张。
就在徐晨与卢天岚发生冲突的十二天又十八个小时之后,徐晨的预言成真。
六月十四日周一上午九点零五分,帕罗药业收到瑞安医院临床药理中心的通知,警方已发现参加“爱得康”实验的三十五号病人的尸体,初步判断是自杀身亡,案发现场与苏亚的极为相似。徐晨所说的“第二个苏亚”果然出现了,死者同为女性,三十岁,中美合资博思装饰材料有限公司企划部经理,姓名任锦然。
这已经是该实验中的第二名自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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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消息,我的心被内疚咬了一大口。我本该在六月一日就把谋杀的设想告诉王小山的,给他看“苏亚”第二个幽灵帖,我相信这足够有说服力。一个人不可能在自己死后上论坛发帖,如果这句话成立,那么证明苏亚是自杀的前一个遗言帖就不成立了。而且这又昭示了另一个更值得怀疑的事实,谁写了那个帖子,谁在苏怀远和齐秀珍之前就目睹了苏亚已死,却不报案,谁刻意为苏亚表白自杀的意图,这个神秘的第二在场者究竟是谁?
如果我这么做了,如果苏亚的案件正式被警方作为谋杀案开始调查了,凶手可能就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任锦然也许就不会死。
这一切很可能是来得及的。任锦然在六月一日下午或傍晚回到公寓,她可能死在当天夜里的任何时间,也有可能死在六月二日、三日的任何一个夜晚,即在我发现那个帖子的十七、四十一或六十五个小时之后。由于腐烂多日又泡了水,她的死亡时间被模糊估计在这个范围里。
六月十四日中午十二点二十分,我头疼欲裂,忍不住想呕吐。刚刚传过来的现场照片一幅幅在我脑袋里不停回放,最后汇聚成任锦然被杀死时一声凄厉的尖叫。
何樱姐把我面前的盒饭盖上,摸了摸我的乱草长发说:“哎,每个月都碰上一桩死人的事情,确实够难受的。游游,你干脆现在就回去休息吧,不行去一下医院。下午警察局那边,我去好了。”
我打车到茂名路,恍惚地走进弄堂口的Seven-Eleven超市,拿了一个三明治、一瓶葡萄汁。回到我的三〇一小窝,摸到桌上一盒还没拆封的散利痛,撕开,倒出满满两板,站在没有椅子的客厅里,就这么掰开两片用葡萄汁吞下,连倒水也省了,然后钻进卧室,拨拉开床上的键盘、鼠标什么的,一头扎进枕头里。
在六月十四日上午九点五分前,我又在瞎忙些什么呢?我曾打算单枪匹马找出凶手,把真凶和最终的完美推理一并撂在王小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