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梦娜的想法大不相同,她认为安医生是利用父母给她的身体资源,不知羞耻,巧取豪夺,抢去她的位置。她对我当救命稻草甚不满意,说我好出风头,总有吃大亏的时候,而且不讲义气,可能有当叛徒的基因。最后一句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但我明白是出自她的内心,是最不能忍受的一句,因为她用“血统论”伤及我的祖宗。我的祖父是黄埔军校的炊事员,他煮的饭菜许多还健在的将军都吃过;父亲在朝鲜战场上受过重伤,有一回昏死过去差点儿当俘虏,所以才早早复员没有当上军长师长,最后官拜居委会副主任。但他根正思想红,我李萍萍南下A市为人民币奋斗,他就追到小巷口骂我资产阶级腐朽世界观,别再进他的家门,把我女儿吓得哇哇大哭;生母绝对是三代老贫农,积极参加兴修水利的那些年头把身体累坏了还不下火线,是她半残的身子痛苦的惨状决定了我这个报恩孝女当医生的命运,大大小小都是老革命,哪来叛徒基因?有基因也是“红五类”基因呀!不过我忍住没计较,她单梦娜也是怀才不遇,伯乐尤主任也是为祈老板打工,充其量“打工头”罢了;而且她小单的书记公子“准太太”的嫌疑只有几个月,哪里敌得过祈老板实打实泰山压顶呢?同是天涯沦落人,有缘修得同船渡,我不计较,笑一笑而已。单梦娜没有笑,她这两天上蹿下跳的很厉害,秘密串联门诊部的受压迫者,要揭竿而起清君侧,重整医院雄风,整天黏着伯乐尤主任,鞍前马后像他美丽的影子。
同屋的小乔好心对我说,单梦娜这个女人不简单,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医生你别太相信她。小乔还说,单梦娜也恨她,因为她们同事过,她最清楚小单的底细。“什么‘单一刀’?我们医院的人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吹出来的!还说香港汇丰银行总裁是她亲戚,要她去汇丰银行任职,只是她舍不得改行。”小乔一说没完,讲烦了就说“罄竹难书,罄竹难书”。我心里想,同行相轻,共事者都有心结,小乔说的未免会言过其实。
这一夜,我们都没睡好,不知被警察带走的尤主任和卓医生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