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具体说了什么,我实在不好意思讲出来。但毕竟是酒后电话嘛,猜也能猜得出来,无非是一些借酒壮胆、未醉装醉时说出口的让人尴尬的真心话。我躺在床上握着手机,纠结要不要道个歉,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发什么道歉短信啊,明明就是想借机再联系一次,想听到一句别人因为礼貌回复的“没关系”,然后强把这份礼貌当成那个人还在乎我的证据。这种人性方面的事啊,我太懂了,也见得太多了。就在我自言自语了一句“去他妈的”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时,一句“昨晚失态了,抱歉啊,你别当真”,瞬间就被我不听使唤的手发出去了,顺带着还发了一个脸红的小表情。
我把手机拿起、放下,拿起、放下,最后实在等不到回复,便安慰自己说现在才早上六点,谁周末没事干早上六点起床啊?于是我关掉手机,闭上眼睛也补了一觉。这一觉睡得超好,感觉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开机看短信,谁知短信栏里依旧没有新信息。我心里一惊,继而叹了一口气,准备起来吃午饭。抬头一看表:六点十分。
什么是度日如年,什么是一日三秋,我直至那一刻才切身体会到。
现在倒不会那样傻了。现在是能想通了,知道人生那些过不去的,都是因为自己不想过去。也知道不想过去的原因无非就两个,一个是不信,另一个是不服。也即所谓的“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觉得我是对的”。之所以过不去“我爱的人不爱我”这个坎,是因为不信为什么不爱我,不服凭什么不爱我。这两个疑问在那段过不去的日子里不断交替盘旋出现,跟螺旋结构的DNA似的嵌在生命最深处,让人食不下咽夜不能眠,时间可不就被拉长了吗?现在再想起当年自己昂首问天无语凝噎的样子,不禁会哑然失笑,颇有种唐伯虎点秋香时不小心点着了石榴姐的悲怆。
可是要从不信到信,从不服到服之间,差的其实不是所谓的时间,也不是所谓的道理。时间谁都有,道理谁都懂,但从想不明白到想明白,差的其实是一次无能为力,从过不去到过得去,差的其实是一次万念俱灰。
前两年搬家,因为太忙,我便找了个中介带我。那个小区里有好几套待租房,于是我特意找了一天,跟着中介在各个楼宇之间穿梭。临近天黑还剩一套没有看,但我实在累了,正在纠结要不要坚持时,中介说,别纠结了,不看你是不会甘心的,去一下了个念想吧。我被这句话震得心头一惊,便乖乖随着中介去了。结果,我简直要爱死最后那套房了,但就是价格有点贵。正纠结要不要租下时,房东过来说,别纠结了,说个让你舒坦的事吧,前一个看房的人刚打电话来租下了。我一个趔趄扶住墙头,随后心甘情愿随中介走了。
师在民间啊。
中介解我不信,房东解我不服,这俩解决之后,我终于能安心挑一个性价比合适的房子住下了。过了半年再回过头来看,我住的这一套房啊,真挺不错的。价格不贵,设施也齐全,而且最重要的是房子里没有丑陋的家具,我便可以放下那些原打算挂在网上变卖的好家具。
说到底,人啊,要想过得舒服,终究是要在此之前接受那些配不上、搞不定和得不到的人和事的,早接受早舒坦,早死早超生嘛。再后来我明白的事越来越多,明白了遇见不懂你、不觉得你有趣、不愿与你为伴的人,要练习不去狼狈地证明,而要学会爱咋咋的;遇见不公平、不认为你合适、不可与你分羹的事,要练习不去暗暗地较劲,而要学会随它去吧。要学会那些曾在古装电视剧里听到吐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学会小学课本里能倒背如流的“乱花渐欲迷人眼,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