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一幢蒙古包似的小楼前停下。我看到成陵管委会的牌子。台阶下,站着一个人,等待我们,寒暄几句,便引领我们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大办公室。
那楚格坐在一张宽敞的大班桌前。看到我们走进去,他连忙从高背椅上起身说:“请坐。”
交换过名片,我一看“那楚格”三个字,说:“你这不是蒙古名字啊,怎么有点像不丹国王的名字?”
“是啊,我的名字是梵语。”
“谁给你取的?”
“庙里的喇嘛啊。”
“难怪了,请将全名写出来。”
那楚格在我的采访本上写下了那楚格?道尔吉的全名。我在靠门口的沙发前落座。他的背后,挂着成吉思汗的画像,是明代故宫的版本。画像下边放着一幅油画,画的是一群蒙古勇士骑着白骆驼征战的战争场面。画中央,一匹白骆驼画得很写实;驼背上骑着一位蒙古勇士,在敲击战鼓,头转过去,脸上只是几笔掠过,战士的盔甲却画得十分精细,与骆驼的身体有点不成比例。
我突然对这幅油画感兴趣,问道:“这幅油画是本地画家画的吗?”
“不是。”那楚格摇了摇头说,“是蒙古国画家画的,委托我帮他卖。一直找不到买家。”
“要价多少?”
“三四万吧。”
“有点贵了。”
“你懂?”
我点了点头说:“我在创作室管着七位画家。”
“哦!”那楚格有点讶异,说,“你看这画有什么毛病。”
“岂敢,岂敢。战争的场面倒是挺震撼的,只是写实的功力不够。白驼之上的勇士的脸过于模糊,形象和线条找得不准。”
“得其神就不在乎其形了。”那楚格说,“这幅油画上的勇士就是我们达尔扈特人,黄沙百战擂战鼓,驼铃依然在,不见征人归。”
“好有诗意啊!”我感叹道,“难怪我在鄂尔多斯草原上见到这么多的白骆驼,仰首长啸,悠然走过蒙古大地。看来有白骆驼的地方,就有大汗的灵魂啊!”
“是啊!”那楚格说,“大汗的法体融入草原,有白骆驼相伴,而游荡在鄂尔多斯高原的灵魂,则由达尔扈特人护卫。”
“800年长明灯不灭。世界上有哪位帝王拥有800年不散、不断的守陵人?独成吉思汗大帝一人!”
“达尔扈特人是什么样的人啊?”我问道。
“你问我们的祖先吗?”那楚格平静的神情突然飞扬起来,说,“达尔扈特人由几支部族组成,最主要的一支是兀良合部,曾在贝加湖一带以狩猎为生,13世纪游牧到了肯特山居住,那是成吉思汗的诞生之地。当时,铁木真登高一呼,以者勒蔑为首领的兀良合人追随左右,横戈马上,为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高原立下赫赫战功。1227年,成吉思汗率大军在宁夏灵州攻破西夏的朵儿蔑该城,病殁于六盘山,监国拖雷命“兀良合千人守之,免其军役”,忠心耿耿的兀良合人守着主上的灵包,一守就是近千年。
“我们的祖先中,还有一部是成吉思汗的亲兵。1206年,建立大蒙古国后,铁木真扩充了自己的亲兵,这些卫兵又称万名客什克腾(万名受福者),总数为10000人。其中宿卫1000人,分成四队,昼夜在鄂尔多斯轮流值勤。箭筒士1000人,作为弓箭手跟随成吉思汗征战。其余8000人,则在平时分四班护卫大汗,战时冲锋在前。而这些亲兵,全是万户长、千户长、百户长、十户长的子弟,最终也成了达尔扈特守陵人的一部。
“达尔扈特人再有一部就是王公大臣和名将之后。成吉思汗的两位重臣右翼万户长博斡儿出、左翼万户长木华黎,还有大汗麾下的四杰忽必来、者勒蔑、者别、速不台等战将的子弟,都在大汗的鄂尔多斯(即宫殿)当侍卫。成吉思汗去世之后,这些王公、名将之后,谨遵父命,留下来为成吉思汗守陵。
当时在蒙古高原上,有四大鄂尔多斯,除了成吉思汗军中宫殿外,还有他的大夫人、二夫人和小夫人的宫殿。这些众多的鄂尔多斯,在以后的岁月里,也渐次往伊金霍洛旗的灵寝之地靠近,形成了今天的达尔扈特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