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满意自己的判断，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数起来，每数五十个单词，他就在纸上画一颗五角星。

他一共画了四十个五角星，还多出七个单词。2007。他一边念一边记下这个数字。他在心里计算，三四天之内应该能够完成。他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充满信心。他从标题开始逐个翻译英文单词了。

“The Story of Ding Shiying and 120 Homeless Cats”

The。有“这”、“这个”、“那个”几个翻译。他选择了“这个”，迅速在纸上记下来。

Story。这一次的选择没有片刻犹豫。他在本子上写下“故事”两个字。

Of。原来是个连词，是“的”的意思。

Ding Shiying。这一次他犯了难，花费的时间最多。词典上没有这几个英语单词，相应的翻译自然也没有。他急出了一身汗，眨巴着眼，盯着封面上的照片，戴帽子的老太太也正注视着他呢——莫非是老太太的名字？应该是的！

丁是姓，后面就是名。

至于Shiying翻译成什么汉字倒显得不重要了，不过他还是写下这三个字：丁世英。老那蒙对了。他喘口气，继续战斗。

and。也是连词。是“和”或者“跟”的意思。又解决一个。

120。显然是数字。

Homeless。“无家可归”、“流浪”、“漂泊”……老那感觉到一丝伤感。他选择的是“无家可归”。

Cats。猫。猫的复数。几个猫，或者几十个猫。很多猫。

他兴奋地写下来，生怕忘了。接下来的工作是文字的归纳整理。他最先写下的是这样一句话：“丁世英的故事和120只无家可归的猫。”随后他调整为：“丁世英和120只无家可归的猫。”

无家可归？

流浪？

漂泊？

小学语文老师的素养让他最终选择的是“流浪”。于是，老那最终满意的汉语翻译跃然纸上：“丁世英和120只流浪猫的故事。”他摘下眼镜，手指头愉快地敲打桌子，脑袋不由自主地左右摇晃，一脸陶醉的神情。一个小时，翻译这个句子用了一个小时。老那很满意。

“apple! apple!”鹩哥在大叫，翅膀拍打笼子，弄出很大的声响。老那醒悟过来，急忙给它泡小米。“apple! apple!”老那也忍不住念道，“以后饿了你就说‘apple’，好吗？”

“apple! apple! apple!”鹩哥又在叫了。

老那把小米放进笼子里的食缸，忽然想知道“China Story”该如何发音，他想学会，马上学会，就给沈静打电话。

“沈静，中国故事的英文咋念啊？”

“中国故事？可以翻译成The Story of China或者翻译成China Story，后一种翻译更好吧，因为名词可以做定语。”

“我不是说翻译，我是说咋念，咋读。”

“这样啊，那就读后一种吧。”

“好，你念吧。”

“C-h-i-n-a……”

“……”

“那老师？”

“我在听。”

“中国念C-h-i-n-a。”

“C-h-i-n-a。”

“对了，再念一遍——C-h-i-n-a。”

“C-h-i-n-a……”

“故事是这样念——s-t-o-r-y。”

“s-t-o-r-y。”

“好，再念一遍——s-t-o-r-y。”

“s-t-o-r-y。”

“C-h-i-n-a-s-t-o-r-y，中国故事，连起来念。”

“C-h-i-n-a-s-t-o-r-y。”

“很好，可以念快一些——China story。”

“China story。”

“那老师，您真行啊！”

“沈静，谢谢啊！”老那呵呵笑着说。

挂了电话，老那念了几十遍“China story”，直念得口干舌燥，眼前发晕。他坐在破旧的沙发上，闭上眼睛，头晕的老毛病又犯了，四肢有些酸痛。他皱着眉头，两个大拇指按压太阳穴，过了好久才感到轻松些。

他决定随便吃碗面条就睡觉。他一连睡了七八个小时，星星卧在夜空、满眼疲惫的时候，他突然间醒了——他在梦里一直顺利地念叨着“China story”，可梦醒时分的他突然间忘记了“China story”的发音。他确实忘记了，就又下床给沈静打电话。

“沈静，我忘记中国故事咋读的了。”

“那老师，您还没睡啊？”

“啊，没睡。”

“凌晨三点了……”

“啊？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