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这个叶家什么来头啊?今天一条街都在接他们家的生意,还都不问价格,要是每天都是这种档次的人来开追悼会就好喽。”
那个老板说完,便伸手拿起我看中的那束白玫瑰,熟练地撕掉了包装纸,将花束丢在了地面上的一堆白菊花上。
看来,别说我想买一束花,就连买一支白玫瑰估计老板都不舍得割爱。算了,反正这一条街的花今天都是送给她的,花谁的钱并不重要,不是吗?
重新转过身,我和郑翌哲一起并肩走进了殡仪馆的大门,看着门口的告示,找到了叶家包下的整幢三号楼。
刚走近三号楼的正门口,就看见黑压压一群人围堵在门口,透过人群的间隙,隐约看见有一长条的签到台拦在大厅的自动扶梯前。签到台后,貌似站着一排五个穿着黑色短袖套装的迎宾小姐,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名册,表情肃穆,对每一位参加葬礼的来宾轻声地询问着身份,然后快速地在名册上找到对方该去的地方。除了签到台处的迎宾人员,另有一排六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送花篮的花店人员排队从货运通道上楼。
“我是江晓卉,是死者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对,就是那个私生女。”
就算是在心底排练,我也忍不住自我鄙夷。所以,面对机场安检般的严查,我自然而然停住了脚步。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尴尬,郑翌哲很主动地当起了护花使者,挤进人群试图帮我打听出远房亲戚该去哪里站个脚。他动作快得让我根本来不及拉住他,只能退到一边等他出来后再一起离开。
既然来都来了,就算无奈只能止步于此,但说一句祝福的话我还是愿意的。
抬头望向即将在一小时后开始的追悼会的三楼的那个窗口,我偷偷将手放在心口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开始了真心的祝福:晓仪,我来了,只可惜我最终还是进不去。相信你的在天之灵应该看得见我吧,虽然今生我们的缘分有点纠结,但我还是愿意相信,曾经你给过我的那个微笑里有你的真心,所以我现在的心也回应着一样的真心。一路走好,姐姐!
“喂,江晓卉,你千万别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在说的话是让我一路走好!”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或者没有能在大太阳下堂而皇之出现还对着人说话的鬼,那么我身边出现的这个女人就只能是人,活生生的人!
即便是这样,睁开眼睛看见叶晓仪近在咫尺,正用充满诡异眼神的双眼打量着我时,我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直接撞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看来还真的是,否则她不会这么一副见鬼的样子。江晓卉,我手臂上的疤痕还没好全,你不会是要在我的脚背上再种个印记吧?”
说话的是我身后的男人,他一边说话,一边用双手直接握住我的肩膀,近乎是拎小鸡般地拎起了我的身体,让我踩着他脚背的鞋跟重新找到了平坦的地面站稳。
如果不是那句“手臂上的疤痕”让我确定了他的身份,我真的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高大健硕的男人就是以前和我几乎一般高的叶知贤。
“晓卉!”
重新从人群中挤出来的郑翌哲老远就看见我被江知贤“非礼”,立刻吼着我的名字冲回我的身边,直接挡在了叶知贤的面前,一脸的不友好。
这次,换叶家姐弟郁闷了。叶晓仪站回了叶知贤身边,对郑翌哲这个陌生人的横空出现,脸上是一片茫然,随即自然而然地望向了我,似乎在等着我的解释。
我却丝毫没有心情解释什么,稍稍缓过神后看着叶晓仪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心底顿时有股被戏弄的怒火沸腾起来。可未待火气发作,我便不禁感到困惑,如果今天的追悼会不是为叶晓仪开的,也不是为叶知贤开的,那么会是叶家的谁?难道,是那个男人吗?不会,应该不是他,否则妈妈之前不会以为是他直接给我打了电话。
所以,是席宁姝?是自己曾用最最恶毒的诅咒咒骂过的席宁姝?!
“是奶奶,因为肺癌晚期加上奶奶的身体熬不住化疗,上星期三凌晨走的。我那封信上最后一段话,是奶奶临终说的话,她说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来看她最后一眼,送她最后一程,对她说一句……”
“够了!我明白了,我来过了,她的在天之灵应该也看见了。郑翌哲,我来给你介绍,这两位是我的远房亲戚叶晓仪和叶知贤,是今天葬礼主人的孙女和孙子。这位是郑翌哲,我的朋友,陪我来葬礼的,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
“晓卉,你等一下。”看着我说完就拉着郑翌哲大步走人的架势,叶晓仪试图想要挽留,一把拉住了我。
转过头望向这个依旧长发披肩一副标准公主相的叶家大小姐,我努力让自己展现出略带关怀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节哀顺变!”
说完,我便推开了她握住我胳膊的那双白皙完美的手,大步走向了殡仪馆的大门,再也没有回头。我知道,在我的身后,望着我离开的所有的目光中,不仅有叶晓仪姐弟,还有另外一双或者另外两双眼睛。
“我们之间,永远没有相安无事!”
这句叫嚣,这些年始终萦绕在我的耳边。每当我知道妈妈又和他联络,甚至和他见面,我都会因为这句话而备受折磨,我对妈妈的不自爱感到愤怒,更生气那个男人的贪得无厌。
所以,我一秒都不想在那一家人的目光中存在。我对这家人最后的一点友好情绪因为叶晓仪的欺骗彻底消耗殆尽。这样也好,我们之间终于可以一了百了,再无瓜葛。
席宁姝,你放心,我会永远记得你说过的这句话,我们之间,永远没有相安无事!
在坐上出租车前,我最终还是转过身,对着那幢白色楼房的三楼看了一眼。这一刻,如果他们真的站在那扇窗口看着我,他们会看懂我眼底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