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年不见阳光的人,忽然这样走在三月温柔的太阳与风里,忽觉错过许多,惋惜不已。这样令人浑身轻快的空气,在她深陷那些黑暗纠葛之时,不知错过了多少,真是可惜。咖啡馆已经在身后很远很远了,心头那股比恶心更重的情绪,却依然沉沉压着,辛甘走不动了,在路边小公园里坐下,这时正是人们都在办公楼里最忙的时候,这里四周没有一个人,安静极了,她既享受又害怕,手机捏出汗,滑滑湿湿,她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划着,划到了郑翩然三个字。
“嗯。”他接她的电话,从来就不好好打招呼。
“……你在哪儿?”
“怎么了?”郑翩然轻笑了一声,“想见我?”
辛甘沉默。不知该向他说什么,只好就这样沉默着等他挂电话。
郑翩然任她沉默了许久,说:“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没什么事情,晚上见。”
“那好,晚上见。”他顿了顿,等她先挂了电话。
他接完了电话,郑宅的所有人,才又继续各自手上的活,偶尔发出几声轻响。顾太太将手上的账交给管家,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你叔叔昨晚还提起你,今天你就回来了。”郑翩然“嗯”了声,接过陈伯手里的茶。
顾沉沉这时进门,怒气冲冲的表情,顾太连忙向她招招手,“沉沉,翩然来了。”说完她看向郑翩然,曾名动全城的美目当中,饱含期待。
顾沉沉连忙整理微乱的头发与衣服,与顾太太一样,极期待地走了过去,矜持地轻声“嗨”——郑翩然抬眼,淡淡对她点了个头,虽笑得十分动人,目光却未在她脸上多停留哪怕一秒。顾沉沉不敢置信,愣在那里,脸都白了。顾太太也是失望极了,但毕竟久经阵仗,美目一沉,她不动声色地向女儿使了个眼色,顾沉沉深吸了口气,颤颤走开了。
“翩然?”顾太太坐到他身边。郑翩然翻着报纸,和颜悦色地“嗯”了声,良久她仍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他皱了皱眉,抬头轻声问她:“您还有什么事?”顾太太浅浅地一笑,“翩然,你没发现我们沉沉有什么变化吗?”
“有什么变化?”郑翩然似乎很是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才答道,“没有。”
饶是顾太太已有备而来,也还是瞬时变了脸色。
郑安桐这时从楼上下来,郑翩然放下一口未动的茶,站了起来。“翩然,”郑安桐心情好极了,“早上乡下打了野兔子送来,你留下吃晚饭。”
“知道了。”郑翩然若无其事地坐下继续看报。倒是郑安桐看出顾太太表情不对劲,问她怎么了。顾太太勉强地笑了笑,以目光示意他。郑安桐立即便明白。他没有吃惊,他早料到,不要说顾沉沉整容,就是顾沉沉披上了辛甘的皮,郑翩然除了杀尽天下人陪葬,也是无动于衷的。
这小子从小认定一样东西就再无反悔的,也不知道是像谁。郑安桐叹了口气,顾太太便立刻借张罗晚餐走开了。“翩然,”郑安桐又叹了口气,“你想这样一直拖到我死吗?”
郑翩然合了报纸,“我已经很配合。”
“那么和她彻底分开,不要再见面了。”
“我做不到。”郑翩然干脆且坦荡地回答。
“你必须做到。”郑安桐沉默了许久,站起来拍了拍侄子肩膀,“好了,以后再说。吃饭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