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女人迟疑着推门出去。钱秀娟转过身,向她堆起职业笑容。东北女人一边说话,一边往窗内望。钱秀娟不住地点头。俩人勾肩搭背走开了。
张大民咬着纸杯,咬得一嘴蜡味。他摸摸口袋,没有烟,起身到柜台问有没有酒。
“我们这里有牛奶、咖啡、橙汁……”
“我只要啤酒。”
“先生,不好意思,啤酒没有。”
张大民瞥瞥角落,高女人已经不在了。他穿上羽绒夹克,推门走了出去。
街灯稀薄,影子疏拉拉摊在地上。张大民身体不停地打着激灵,仿佛有人抽拎他的脊椎。他踩过一条条影子:树木、楼房、电线杆、垃圾桶……行人鼻梁的影子,斜在他们面颊上,使得他们五官斑驳。张大民慢吞吞往抚宁路走。他拿出手机,拨了钱秀娟的电话。两次无人应答之后,电话接通了,钱秀娟急促地“喂”着。
“今天生意怎样?”他问。
“卖掉两百。”
“不是卖掉四百吗?”
“两百,就两百。”
张大民怔了怔,道:“快回去,天这么冷。”
“忙着呢,过会儿。”
张大民走进斯美朵对街的面包店。小球面包卖完了。他看了又看,选中一块栗子蛋糕,包进硬纸盒,用枣红缎带扎紧。
钱秀娟终于出来了。张大民看看手表,九点十四分。她站在路边打电话。过了几分钟,一辆白色小轿车驶过来。张大民轻晃身体,一手撑住蛋糕盒盖,慢慢地按压下去。营业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将拖把扔进墙角,关掉展示柜的射灯。
一个月前,范文强重新出现了。他居然还留长发,肥肉在皮带上水一般地滚动。他右手中指戴一枚大方戒,戒面刻着“范文强印”。他逮住圆圆,将戒面狠戳在她胳膊上。胳膊霎时变白,旋即转红,像盖了一方图章。“圆圆长大啦。”这算是他的见面礼。
钱秀娟介绍道:“这是老张,这是范老板,范文强。你们见过的。”
范文强道:“见过吗?我不记得。”
“我也不记得,”张大民淡淡道,“钱秀娟记错了。她记性越来越差,快成老年痴呆了。”
范文强道:“别这样说你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