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民已经被关了两天。除了第一天把他吊了半个小时,其余的时间他们并没有折磨他。他仍然戴着手铐,但可以在屋内走动。屋里有一张低矮的小木床,铺着一席毛毯。其余所有活动的东西都拿走了,据说,这是为了防止囚犯自杀。
为了防止囚犯逃走,窗户很小,还装着一排钢筋。房间里很暗,偶尔几只麻雀落在窗外的树上,成为囚犯能够看见的少有风景。
第一天,看守把双肩脱臼的方以民放了下来,请来了农场的医生,给他把脱臼的部位接上。他们把方以民放在毛毯上,出去了。大部分时间,方以民躺在毛毯上一动不动。他在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那天陈刚这么巧回来,他或许已经逃脱了。一件意外的事情可以改变人的一生!
如果他有那二十块钱,也可以逃走。如果他不选择在陈锁那儿躲藏,而是在前几天夜晚设法离开农场,也不会被捕。可能性很多,但结果只有一个。他也许再也回不到北京,见不到父母了。
试图不去想这些是不可能的。他开始想沈倩,不知道姑娘怎样了。他被抓起来最后看了沈倩一眼,虽然只看到了身影,却想到了姑娘的面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大张着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更不敢相信情人就在这儿被捕。
看守送来了晚饭,两个棒子面窝窝头和一撮老咸菜。但第二天早上,看守把新的食物放进来,把半干的窝窝头和老咸菜又拿走了。囚犯什么都没有吃。
第二天下午,他正在睡觉,突然听见有人说话:“唉,你不吃东西不行。”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是他的好友王石林的父亲王刚,一个矮个子爱唠叨的老人。方以民在王石林家吃饭时,经常见到老人。
“吃点东西吧。”那声音还在说。
“叔叔,怎么是你?”他惊喜地问道。
“是他们叫我来看着你。我是看守,不是你叔叔。”王刚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须发尽白。他弯腰把窝窝头拿起来,又弯腰递给了躺着的方以民。
“可他们为什么让你来看守?”
文字狱“那你就不懂了。有时候,熟人比生人更麻烦。如果是个生人,你会逃走,可熟人看着你,你就不会了。”王刚说,“我们家石林总想帮你,他们都知道,派我来,石林怕他爹出事,就不敢动了。”
“难道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方以民悲伤地说。
“先吃东西,别把身体弄垮了。其他的,以后再说。”老人说。
方以民咽了口唾沫,大概饿得不行了,掰开窝窝头,吃了起来。老人谨慎地走出去,把门锁上。之后大部分时间,他根本不走进来,只是在门外把方以民的食物递进来。然而,由于寂寞,不管是看守还是囚徒最后都忍不住要说话了,他们就隔着门开始了交谈。
“石林怎么样了?”
“石林想救你。我不让,说他是异想天开,不光救不出你,还会把他自己也搭进来。他们说一千句你是坏人,我也不会相信,可我不想把我亲儿子赔进去。”
“我明白。可他想怎么救我?”
“这间屋子在改成牢房以前,本来是一个老头子的家。他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在你来之前就死了。老头子一死,才改成了临时的牢房。石林从小在这儿玩,知道在你的后墙,有一个洞,有一个拳头那么大。”
方以民用目光寻找着老人说的那个洞,但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啊。”他说。
“有,你现在别找了,那个洞后来修整屋子时被用土堵死了。可别的地方都是结实的土坯,夹杂着碎石头夯成的,只有这个洞是用松土填上的。不过,告诉你这个也没用,原来,石林想让你把洞掏出来,从那儿递给你一把刀,剩下的事儿,只能你自己看着办了。他只能帮你这么多。可现在他不会这么干了,因为他爹给派来看守你了。”
“赵永坚和裴新利呢?”
“也别指望他们。赵永坚和裴新利都给派到红星农场去了,离这儿有一百多公里,几天之内不会回来。别怪我说得不好听,以民,想靠朋友救你,只会害了朋友。”
“难道我就真的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