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土地由于有水而变得松软,地面上赫然印着两排人的脚印。显然,不久前有人来喝过水,一排脚印是来到河边的,另一排是离开的。脚印内还有水迹。
他顾不上猛然站立带来的眩晕,向着脚印的方向走去。由于下午太阳直晒,原本在晚上会冻上的地面显得有些湿软,那人的脚印走了很远还能看出来。围绕着那脚印的,还有一些动物的痕迹,方以民感觉那些痕迹像是农场的猎狗踩出来的。
几百米后,由于地面变硬,脚印消失了。方以民此时正站在一块高地的斜坡上,他决定攀上高地,借助地势望一望四周。
这时,他听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那声音离得不远,如同鬼哭狼嚎般直刺入他的神经之中。他根据经验判断这是狼的嚎叫,而且不止一只。在他待过的农场附近也能听到狼的叫声。但这些狼怎么会在这里集结?可能这里有大批的猎物。
当他艰难地到达高地的顶端时,发现在他的正前方有一群狼。狼攻击的不是其他动物,而是一个人,方以民苦苦寻找的人类!它们围着这个人,有条不紊地轮番进攻,一头毛色发白的狼站在不远处,仿佛是在指挥。
那人手中拿着一把刀,每一条狼扑上来的时候,那人就挥舞着刀把狼赶回去。狼也并不着急扑上去,看到没有破绽,就退回来,换另一头狼继续进攻。
方以民已经看出那人有体力不支的架势,再这样下去,不出半个小时,双方的游戏就会结束,胜利者一定是狼群。
那人也看见了方以民,叫喊着,但方以民听不清楚他喊了什么。
方以民向狼群踉跄走去。他的手摸到了口袋中的五四式手枪。一路上再累,他都没敢把枪扔掉,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到距离最近的狼只有三十米左右的时候,他开了第一枪。子弹没有打中,然而巨大的声响让狼群害怕了,领头的白狼发出了一声信号,群狼跟随着头狼离开了。一转眼间,狼群已经不见了踪迹。
那人穿着黑色的皮袍,戴着一顶皮帽。刚刚他已经单膝跪在地上进行搏斗了。狼群离开后,他站了起来,用一种方以民听不懂的话说了几句。方以民知道这是藏语,在农场也有藏族人,他听过他们用藏语交谈。
确定方以民不懂藏语后,那人就改说汉语了。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就被狼吃了。”他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
“不用谢。”方以民说。
藏族人望了一眼方以民衣服上的血迹,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方以民的心头一紧,他反问了一句:“你呢?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是路过。我的马,蹄子踩进了鼠洞,把腿折了,我只能把它扔下走回去。你怎么也不骑马?在这里,不骑马很危险。”
“我没有马。”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见方以民不想回答,并没有再追问。整个过程中,他没有一次提到方以民衣服上的血迹,令方以民慢慢放下了戒心。
“你去哪儿?”藏族人转而问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那跟我走吧,去我的帐篷,那儿还有几匹马。”
他看上去有三十几岁,长着典型的藏族人面孔,由于紫外线的照射,脸庞黑瘦,即便刚才已经筋疲力竭,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疲惫的痕迹,或者是他掩藏得很好。他的左脸有块不算明显的痣。他笑了笑,牙齿雪白,指了指北方,走在了前面,方以民艰难地跟在他的身后。藏族人觉察到了他走路不便,于是停下,扶住了他。他感到方以民浑身在颤抖,于是摸了摸方以民的额头,把自己的皮衣脱下来,让他穿上。如果有人看到他们,无法想象刚才是方以民救了藏族人,还以为是藏族人救了方以民。
“你叫什么?”藏族人问道。
“方以民。”
“哪儿人?”
“北京。你呢?”
“阿旺顿珠。边坝人。你听说过边坝吗?那是我们的一个宗,现在叫一个县。”藏族人边说边扶着方以民向北走去。太阳逐渐西移,变成了金黄色的,照射着大地。刚才血腥的搏斗已经消失在大自然平静的外表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