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骑着自行车飞驰过1976年的北京时,中国的样板戏成为这个西方青年了解中国的一个重要方面。在他的父亲老布什——一个驻华使节的影响下,29岁的小布什藏有几张精致的当年的样板戏海报。收藏革命或者接近革命,都是一种姿态。
布什在对《时代》周刊的记者回忆中国的时候,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尽管这个回忆相距他的那段经历已有四十多年,但这些“革命戏剧”仍然是他对当年中国的记忆符号。
中国,革命,布什,1960年,上世纪80年代。自行车,京剧,美国,李玉和,铁梅,杨子荣,人民大会堂,国家,红色,或者长安街,海港,智取威虎山,夜宴,钢琴伴唱,词语,痛说革命家史……碎片式的回忆,这些曾经的事件或者故事,或者戏剧,或者文化生活,或者那些不愉快的伤痛的往事,他们如何承接,如何删除,如何保存,如何被更改,如何被选择性地记忆,如何流传?
后现代的波普艺术家们,在他们单纯的画布上,把铁梅的姿态画得如同某种我们想象的美好世界。“做人要做这样的人”,“都有一颗红亮的心”,“痛说革命家史”,这些戏中的台词流传成为我们的现代词语。他们以政治的名义,成为一个民族的集体回忆,成为上世纪60年代最重要的象征,成为影响整整一代人审美情趣的“样板戏”。
一位亲历者回忆他在上海的故事时称,样板戏甚至成为纲领性的甚至是唯一的文艺形式。《红灯记》、《沙家浜》、《杜鹃山》、《海港》,收看率超过了任何大片,而现在所谓的全民参与的“超女”,也比不上当时其中的任何一部。《红灯记》上演时,全中国姑娘呼啦啦地全都梳起“铁梅”式的乌黑粗大的辫子;演《沙家浜》时,满大街都响起阿庆嫂与刁德一的对唱;演《杜鹃山》时,“柯湘”成为标准“红色美女”的代言人(据说当时在“美琪”理发厅剪一款“柯湘”式发型要3元钱,合那时普通女工月薪的十分之一);而《海港》中女主角则一举奠定了女强人的基本行为标准——“大吊车,真厉害,成吨的钢铁,它轻轻地一抓就起来……哈哈哈”。
这些曾在回忆中成为某种盛典的戏剧,汇集了最多的批评与喜爱。批评样板戏与喜欢样板戏的人正在成为一个有趣的群体。批评者一直警惕样板戏的政治属性,喜欢者则把样板戏当成某种经典。而这些争议似乎只属于某个特定的时代或者某些特指的世界。
关于样板戏的记忆正在成为中国人无法回避的话题。“样板戏”似乎是一个十分遥远的记忆,但有时它又恍若昨天的事。在今天,那熟悉的旋律仍间或回响在我们的耳边:或者是在官方的节日庆典的舞台上,或者是在民众日常休闲的时间里无意之间的顺口哼唱中。毫无疑问,我们这个时代的艺术生活仍然与“样板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的性质和意义错综复杂,让人一时难以索解。我们无法证明那些批评者,就是某些知识分子对待“样板戏”的真实态度,但从表面上来看,他们(与官方和一般民众相比)似乎更倾向于否定。在某些知识分子看来,“样板戏”往往就代表产生它的那个年代,对“样板戏”的否定也就意味着对那个年代的否定。
这些知识分子从自己特有的理智和情感出发来否定“样板戏”,然而,他们的那些否定性的意见却常有逻辑上的混乱。人们往往能够找到比较充分的理由和根据去彻底否定那个年代,而在对“样板戏”的否定方面却只有一些模糊、混乱、似是而非和自相矛盾的说法。
遥远的样板戏,作为一种影响过某一时代的艺术样式,也成为深刻制造了一代国民气质的某种文化力量。有的时候它面目模糊,甚至几乎根本就不是戏剧。有的时候,它如同经典,根本就是国民传统与文化的某个传承。
但它真的是什么?
当我们仰望历史的上游,仰望伤痕累累的历史的时候,它们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