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彼此都未开口,我也没再掀轿帘,因为知道,他一直骑马陪在我身边,心底遂安定而温暖。
到了相府,父母并众家人早已等在门外,我刚落轿,便有姨娘上前来为我掀起轿帘,而潋亦潇洒地下马,大步上前,将手递给了轿中的我。
按礼制而言,新嫁娘归宁时若是自行下轿是为不吉,这本该是由南承曜来完成的动作。
停了几秒,我的视线对上了潋明亮柔和的眼,微微笑笑,依然将手轻搭上他刚毅的腕,缓步出轿。
父亲率着众家人向我躬身行礼,在他弯腰的瞬间,我看见了他发心的银丝,心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秦安亲自指挥人将归宁礼抬入府中,虽是默许了潋的一路护送,他却也坚持跟了过来。
父亲看向这些比礼制之规丰厚了许多的归宁礼,对秦安淡而有礼地开口道谢。
秦安恭敬地答话,又代南承曜解释了一番,然后便随府中婢女到西厅休息。
我端着青釉瓷杯盈盈下拜,向父母奉茶。家礼行过,母亲已经按捺不住地起身,一把将我搂进怀中,眸中泪光盈盈。
父亲亦是动容,他静静地看着我和母亲相拥,半晌后才开口,“清儿,我们先出去了,你好好陪你母亲说说话,她一直在挂念你。”
父亲既这样说了,屋内一众姨娘兄弟便都随之告退,只留下了疏影碧芷等几个贴身丫鬟。
母亲握了我的手,在贵妃椅上坐下,一直不肯放开。
她细细端详了我片刻,然后道:“清儿,你瘦了。”
我笑着回答:“这才三天没见,哪儿能呢。”
看我半晌后,母亲长叹一声,“你心中的委屈我都知道。”
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母亲便略一沉吟,将房内侍奉的丫鬟都打发了。
我有些讶异,疏影碧芷等人,原本就是心腹,连我代嫁这样的事情都未曾避讳,此刻的屏退,又是为了什么?
“清儿,你与滟儿不同,她自小未曾离开过家,到底是过于娇弱。而你虽然遭劫,却蒙苏先生所救所教,见识绝非一般闺阁女子所能及,看似柔若如水,心性却极为坚韧。”母亲依旧握着我的手,轻轻开口,声音里藏了太多的感慨。
“因了这些,有些旧事,母亲想让你知道,若是滟儿,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透露一丝口风,怕她承受不了,且她日后也不一定能察觉得到。可是如今,嫁与三殿下的人是你,我却不得不说,以你的聪慧,迟早都会知道的,如今的情况是:迟,还不如早。”
我抬眸平静地看着母亲,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而母亲握着我的手更加用力了,并继续开口。
“你该知道,当今皇上,原是前朝护国将军,五年前拥兵直入上京,方改朝换代,有了如今的南朝盛世。”
我点了点头,即便已无记忆,可这种朝代更替的巨变是天下皆知的,五年前,正是父亲,跟随当今圣上挥军直上,自此才开创了南朝的天下。待圣驾入主紫荆宫后,他又分秒未歇地追随南家三公子——如今的三殿下南承曜,肃清前朝余孽,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方才有了今日位极人臣的荣耀。
“当年的战事,三殿下居功至伟,却也因此失去了挚爱——前朝公主宁羽倾。” 母亲看着我,略微停了停,眼里似是闪过一丝悯柔之色,却到底还是一字一句地继续开了口,“他那样爱她,最终,却也亲自逼死了她。”
我微微一惊,由于当今皇上毕竟是弑君夺位得的天下,虽然盛世繁荣,对前朝旧事却向来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