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起来,随意地问道:“若是有朝一日,我与慕容家兵刃相见,你又当如何?”他虽问得漫不经心,然而在我听来,却是字字千钧。
我面色微微一变,沉下声音道:“殿下,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他不在意地笑笑,开口道:“王妃也说了,玩笑而已。”
他虽是这么说了,我的心里却无端地有些烦乱起来。或许,他说的真的只是玩笑,可若是真有一日一语成谶,我又该如何?
正想着,疏影已经兴冲冲地抱着“惊涛”进了屋子。
看着她那么期待,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于是坐到琴前,默默记诵了一遍,方抬指拂上琴弦。
毕竟已经弹过一遍,那么美的曲子,也的确让人记忆犹新,因此这一次,我弹得极为顺畅,手指如同带着自己的意识一般,快速地在琴弦上飞舞,那一个个音符,恰似行云流水一般,久久不绝。
一曲终了,疏影面色怔怔,而南承曜亦是静静看我,眸光暗邃精深。过了半晌,他方开口问:“这支曲子王妃练了多久?”
“中秋赏月宴上,是清儿第一次听。”
他不说话,只一味地看着我,而疏影大概是以为他不相信,急急地开口道:“我从来没有听小姐弹过这支曲子,再说了,小姐平时都不用瑶琴的,又如何练?”
南承曜没有理会疏影,依旧深深看我,眸光意味不明,“王妃才情过人,何不就着这一曲天籁,清歌一阙,也好让歌声琴音,相得益彰。”
我一怔,疏影已经惋惜地开口道:“小姐从前因为治伤,服过一段时间的花叶万年青,嗓音受损,是不肯再唱歌的。”
我的思绪,因着她的话,回到了坠崖之初。
那个时候,我的身子大为受损,苏修缅不得不用了重剂,虽是保住了性命,可是自此,我的声音再不复往日的清越。
他曾对我说,如今的语音虽不再清越明亮,却舒婉柔和,更胜从前。那时,明知道他不过是在安抚我,却仍是止不住地在心底微微泛甜,就因为一个人、一句话。
我不欲再放任自己纠结于过去,于是开口道:“好了疏影,还不快把琴送回琴房,天色也不早了,你就不用过来了,我恰好还有些事情要同殿下商量。”
疏影应声抱着琴离开了,我打开药箱:“殿下,清儿帮你换药吧。”
他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任何动作。
我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心想着换完药后,他还得回倾天居,于是上前亲自替他解开外袍。这原本一直都是寻云和逐雨做的事情,我这是第一次做,虽未抬头,却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我,难免有些不自然,双颊也微微地发热。
其实,他的伤已经好了十之八九,于是我没有再替他缠上绷带,抹好药,轻声道:“等这次药性入了,殿下的伤便也可以好全了,不用绷带,见见风反倒更好。”抬眼,正撞上他的视线,我的心没来由地一颤。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时候也不早了,殿下该回去休息了。”
他笑了起来,忽然一伸手,我一时不备,整个人已经落在他怀里。
下意识地挣扎,他却没有放手,带笑的气息拂在我的耳际:“王妃已经等不及了吗?”
“殿下!”我大窘,抬眼看他,他的话虽如往常一般漫不经心,眼中却隐隐闪动着晦暗之影,心内没来由地一慌,不由得越发挣扎着想要起身。
他本是笑着慢慢松了手的,我的心也跟着一松,然而不过几秒的时间,又重新高高地提了起来。他的目光沉沉,落在我的肩颈间,适才的挣扎让我衣裳凌乱松散,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左臂上的凤凰若隐若现。我看着他的眼,原本强自按捺下去的光影重又慢慢浮起,似暗夜里最汹涌的潮,在我臂上流连良久,终是慢慢伸出手,抚上我左臂之处振翅欲飞的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