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只有你,铭主子呢?我明明听人说他被抓进邺城大牢了,他现在怎么样了?”见我一人前来,她显得十分焦急,手上的长剑紧跟着就往疏影颈前一横,虽没伤到她,可是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臻珠姑娘和另外两位大哥不也没跟姑娘一道过来,所以你不用担心,董大哥如今和他们一样,好好的。”
我窥见了她面上一闪而逝的异样,因而明白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她这次多半是瞒着臻珠来的,一心想的是保全心上人的性命。若只有她一人,那或许我便有机会可以寻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我的右手,藏在宽舒的衣袖下,手心之中的金针粲然生光。这套棠花针是苏修缅亲自为我创的,一招一式,皆执手提点。我虽太久没有练过,却依然有把握救回疏影,只是此刻她们所站的位置乃悬崖边上,任何一个细微的闪失,都将有可能让她们双双失足坠下,我不得不防。而内心之中,不到万不得已,我亦是不愿意伤了臻玉的,我没能救了董铭,如今,更加不愿伤害他的丫鬟。
“既没事,你为什么不把他带来?!”
我一面握紧手中的棠花针,一面平静开口,“邺城大牢守卫森严,我没有办法放他出来。”
“什么?你不是当朝三王妃吗?怎么会没有办法?! ”
“牢中守卫敬我,却并不会听令于我,现如今能放得了董铭的,只有三殿下一人。我求过他,可他并不允。”
“既然你救不出铭主子,还来这里做什么?!”臻玉的声音有了些歇斯底里的味道,她一把拽住疏影的头发,“难道你就不在乎这个丫鬟的性命了吗?她倒是拼死拼活地一心维护你,几次自尽就是因为不想拖累你!”
我心内一痛,面上却是不敢露出分毫,“我自然在乎,不然今天就不会来了。”
她凄厉地笑起来,“你救不出铭主子,还指望我会放了她吗?”
“我自然知道不可能,但若是我有办法让董大哥从牢里出来呢?”
“那你方才还说……”
“我方才说的,是我一个人没法救出他,但若加上你,结果就不一样了。”我打断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道:“三殿下之所以不允我的要求,是因为他不会去在意一个丫鬟的性命,但是他却不可能不在意我的。所以如今,我亲自来交换疏影,有我在手,你的要挟才可能会成功。”
臻玉的面上写满了犹豫和不信任,而听了我的话后,疏影死命地挣扎、摇头,被堵住的嘴里不住地发出呜咽之声。我对着她安抚地微笑了下,轻声开口,“臻玉姑娘,三殿下是不在意疏影的性命的,然而在我心里,她如同我的亲妹妹一样。她不惜自尽也要维护我,我又为什么不能为她做点儿什么呢?”
听我此言,臻玉的表情有些松动,而我则强迫自己不避不让地直视她的眼睛, “董大哥对我有恩,这你是知道的,慕容清一天都不曾忘记过。现如今他有难,我又如何能坐视不理?相信我,我同你一样,都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她面上的怀疑之色渐渐散去,可犹豫仍在,“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又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静静看她,一字一句,沉柔以对,“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一时怔住,哑口无言。
而我轻轻一叹,“我已经愿意用自身来换疏影了,姑娘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臻玉一咬牙,“你下马,背过身慢慢地走过来。”
我依言而行,藏在衣袖中的手,却稳稳地握着金针。
疏影丝毫不懂武艺,若是能先让她离开,我们脱身的可能性便会更大。一面想着一面后退,忽然感到自己发上一痛,臻玉手中的长剑已经架到了我的颈项间,而疏影则被她一用力,推出几步后就跌倒于地。
“疏影,你回去告诉三殿下我的处境,告诉他,若是想让我活命的话,便放了董铭。”我对着疏影温言开口,一面暗暗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到马驹那里。
臻玉听我如是说了,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正待挟我离这悬崖,却忽见远处一人一骑飞驰而来,竟是臻珠,隔了老远就在嘶喊:“臻玉,你快过来!铭主子昨天夜里在牢房里自尽了,公告都贴在城门上了,你别上了她的当……”
臻玉又惊又痛,“什么?!”
而我却明白,到了此刻,已是不得不为,一扬袖,手中的金针便直直地飞入她持剑的右臂之中。疼痛之下,她长剑离手,落下悬崖。
我想也未想地拽上疏影快步飞奔,我们的马儿就在不远处,只要到了那儿,便有机会脱身,臻珠虽然也有马,却不见得会拿自己的性命陪她妹妹胡闹。
“三王妃,你好狠!”身后的臻玉凄厉地叫着,不管不顾地自身后一扑,死死拖住了我。人在绝望时总能激发出惊人的力量,此刻的臻玉,便是如此。我的身子连带双臂被她死死箍住,根本动弹不得,而尚在远处的臻珠则声声急唤,臻玉根本是充耳不闻。
疏影双手被缚,无法帮我,又因此处地险,遂不敢轻举妄动,一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而臻玉凄厉的声音忽然狂乱而决然地响起——
“铭主子既然不在了,那我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拖着你一道,去给他陪葬!”
话语未落,她发了狠力的手脚一并缠到了我的身上,和我一起纠缠着摔倒在地,然后死命地一滚,我只来得及伸手重重推了下紧跟着扑过来的疏影,便感觉身体凌空下坠,耳边除了风声,便是臻玉凄厉诡谲的笑声,久久不绝,直到,直到无边的黑暗,将我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