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但是我不知道你该如何面对。首先,生活是什么,这件被称为生存的事情是什么,它充满了悲伤、过剩的人口和无能的政客,以及世界上不断发生着的各种欺骗、不诚实和贿赂。你该如何面对?显然,你必须首先探究活着意味着什么?活在现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意味着什么?我们如何真实地过日常的生活,不是从理论上、哲学意义上或者理想化地生活,而是我们实际上如何去过日常生活?如果我们认真地审视或者认识生活,就会发现它是无尽的斗争、挣扎和不停的努力。早上不得不起床是一种努力。面对生活,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不可能逃避它。我曾认识几个人,他们说实在不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了,于是他们彻底归隐并消失在了喜马拉雅的某些山区中。那只不过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和逃离,就像沉迷于某个公社,或者携带庞大的产业追随某个古鲁并沉迷其中一样。显然,那些人并没有解决日常生活的问题,也没有去探索社会的改变、心理上的革命。他们逃离了这一切。而我们,如果我们不逃避并且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上,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能改变我们的生活吗?有没有可能让我们的生活中完全没有冲突,因为冲突是暴力的一部分,这可能吗?为了成为什么而进行的这种不停的努力,是我们生活的基础,那是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我们作为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类,能不能改变自己?这是真正的问题——从心理上彻底地转变我们自己,这种转变不是最后才发生,不允许时间的介入。对一个认真的人、一个真正的宗教人士来说,明天并不存在。这真是一句严厉的话:没有明天,只有对今天的无尽尊崇。我们能否完整地、真实地去过我们的日常生活,转变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这是真正的问题,而不是世界是什么,因为世界就是我们。请看清这一点:世界就是你,你就是世界。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惊人事实,是我们必须全然面对的一个挑战,也就是说,意识到我们就是这个有着诸般丑陋的世界,我们对这一切负责,中东、非洲发生的一切以及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有疯狂的事情,我们都负有责任。我们也许无法对我们的祖父辈和曾祖父辈的行为——奴隶制、千万场战争和皇权的暴虐——负责,但我们是其中的一部分,如果我们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责任,也就是,没有对我们自己、我们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和行为处事负起全部责任,那么这个世界就会相当无望,因为我们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们无法各自地、分别地解决恐怖主义这个问题。确保它的公民安全并受到保护,这是政府的责任,但是它们看起来并不在乎。如果每个政府都真正关心、保护它自己的人民,就不会有战争。显然政府都失去了理智,它们只关心党派政治,关心它们自己的权力、地位、威望——这个人尽皆知的游戏。
所以,我们能否不允许时间也就是明天、未来的介入,在生活中把今天看得无比重要?那意味着我们需要对我们的反应、我们的困惑变得极其警觉——狂热地对我们自己开展工作。显然,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如果我们不这么做,人类真的没有未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报纸上的一些头条新闻——所有举动都是为战争而做的准备。如果你为了什么东西做准备,你就会拥有它——就像准备一顿美餐那样。世界上的普通大众显然并不关心。那些把聪明才智和科学技术投入到军备生产中去的人,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自己的职业生涯、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研究;而我们这些相当普通的人们,所谓的中产阶级,如果我们也根本不关心,那么我们就真的是在认输投降了。但可悲的是,我们似乎并不关心。我们没有团结在一起,一起思考、一起工作。我们只不过是很乐于加入各种机构和组织,希望它们能够停止战争,停止人类的互相残杀。但这一点它们从未做到过,机构和组织从未阻止过其中任何一个悲剧的发生。参与其中的正是人类的内心、人类的头脑。请注意,我们并不是刻意夸大这件事情,我们正面临着某种真正非常危险的事情。我们见过参与这些事情的一些政要,他们不关心。但是,如果我们关心,并且我们的日常生活过得正确,那么我想未来就有希望。
摘自《会刊》1984年第4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