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门后,立刻着手进行技术上的处理。他把饭菜都包了起来,用的是牛皮纸,那个时代没有现在这种塑料薄膜。然后他又亲自从马家的水缸和井里各打了些水,装在两个军用水壶中。他想了想,又让人从高丽华自己用的小水缸里打了些水,也装在一个军用水壶里。做完这一切,他继续思考了一阵,认为没有什么遗漏了,就满意地坐上警车回县城了。这时候县医院的救护车也来了,公安局只有法医,没有救护车。救护车上跑下来几个穿白衣的医生和护士,煞有介事地跑进去,又虚张声势地把几具尸体都抬上了车。那种严肃和紧张的工作作风,把乡下人吓得比刚才看到死人还紧张。他却拿出烟来吸着,若无其事地等着这一切结束。“嗯,再验验尸体。我就不信,查不出什么来。”他信心百倍地想。
但他这个倔强、自信的人却遭到了从事警察工作以来的最大打击,而且以后也再没有遭遇到这种让他窝囊、郁闷、愤怒、萎靡的案件。县公安局技术科对他拿来的样品进行了详尽地检验,结果是没有任何有毒物存在。水是那么干净,不用烧开就可以喝;饭菜不过是一般的农家菜,没有动物脂肪,富含维生素,能给人以营养和能量,让他们继续将体力消耗在永无穷尽的庄稼活中。
我国的公安机关是重证据的,一张化验单就将他彻底摧毁了。多简单!即使不是明眼人,也能明白,被毒死的可能性几近于零。但他不相信,因为他的疑问更简单:人总不能无缘无故地死,何况是灭门这样的恶性案件。他只好把希望放在了法医验尸上,但法医的回答也是同样的,在尸体里没有查出有毒物质。这并没有让他彻底绝望,因为他知道局里,甚至县医院的技术力量不行。于是,他要求从省里或者更高一级的部门请真正的专家来。局里看他红着脸,额角上青筋暴露的样子,就同意了。但不是从省里,更不是他野心勃勃地想到的公安部,而是地区公安医院的一个法医。不过,他对此没有意见,因为这个人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专家,省里,甚至公安部都请过他。
这是个态度温和、不苟言笑的人。他仔细检查了尸体的内脏器官,没有异常。不过,他是个真正的专家,凭经验他知道这应该是中毒的症状,而且很可能是某种生物毒。但他比任何公安人员都重视科学的检验,没有确凿的化验结果,他的嘴比银行的金库大门关得还紧。他摇着头,对眼睛里希望光芒熄灭的郑重义说:“真是怪事……”但他多年的习惯立刻让他闭住了嘴。他等了一下说:“结果是正常的,没有发现有毒物质,这是所有的化验结果。”
郑重义早就看出出问题了。他想了一会儿,像吵架一般地说:“你就敢说死了?”
“这不是我说死不说死的问题,化验结果正常,我就不能说什么。”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专家愣住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说得有道理,但他却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也停了半晌,才说:“任何药物,包括毒品,在人体内的效果都有半衰期,就是过一段时间,药效减低,即在人体内逐渐消失。有的药半衰期很快,也许当我们检验的时候,药在体内的含量已经微乎其微,以现在的科学技术查不出来。食物和水嘛……也没查出来啥。可是……也许咱们这儿的设备不行。”郑重义仔细听着,眼睛又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