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来一下。”许哲玮拨进内线,钱浅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工作。
钱浅站定在办公桌后面,只见许哲玮面色铁青,只顾盯着电脑屏幕,正眼都不给她一个。此时,钱浅心里没底,脑海里搜索着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
又过了良久,许哲玮仍当她空气。她只得尴尬的清清嗓子,轻声问:“许董事长……”
刚说了个开场白,办公桌上的内线响起,许哲玮随便“恩”了几声便挂断。听语气并没有心情很坏的样子啊,钱浅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不敢掉以轻心。
好多次她进董事长办公室就觉得像是上了刑场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许董事长,我来了。”钱浅继续开口,许哲玮是那么要面子的人,早晚都得她先说话的。
“我知道。”许哲玮甚至随意的理理衬衫的领口,一扫刚才的严肃模样。
钱浅一愣,这是出的哪一招啊,这男人变脸像翻书那么快。
“你之前说过你和左觅关系很不一般吧,我们两家公司有合作,今晚的酒会你一起吗?”许哲玮眼带笑意,只见隔着一个办公桌的距离,身前的小女人面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不是也说了吗,那是之前。”钱浅解释,心里没来由的便不是滋味。
“哦,这样啊。”
“是,还有事吗?”相比许哲玮的轻松,钱浅的神经绷得很紧,直视着许哲玮的眼睛,仿佛有一千一万个不满意。
“难怪不住新枫公寓了。”许哲玮假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定是故意的,但在钱浅看来无疑是嘲笑和讽刺。
钱浅对他翻白眼,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对着他发火:“是啊,我就是爱慕虚荣,现在人家不要我了,我咎由自取你管得着吗?!”
许哲玮料不到她这么轻易就生气了,但说得话也太难听吧,况且他根本没这么想她过。
“我有要管你吗?”许哲玮冷哼,这样反问道。
“你当然不会。”钱浅说得很重,对许哲玮而言,她算什么啊。她不会傻到连这点自知之明还没有。
这一次两个人一见面就吵,谁都找不出哪个理由是让他们针尖对麦芒的起因,钱浅忿忿的把门甩得兵乓作响。这一次真的是吓到了门外的芬,她坚守这个岗位也有四年之久了,从没见过此情此景的她,终于在今天算是见过世面了。
钱浅准时下班,只见电梯处丁秘书笑意盈盈的说着什么,而许哲玮头也不侧一下,双手插裤袋,但应该是在认真听讲。
钱浅慢悠悠走近,正好许哲玮背影洒脱的走进去,整个人站得挺直。他当然看见了钱浅,背着一只斜肩包,明明是看到他的吧,却故意别过头只当是没看到他一样。
她有礼貌的与丁秘书打招呼,丁秘书照惯例叮嘱她几句工作上的事。丁秘书一向照顾新人,其实接触多了,丁秘书并不严厉,反而既敬业又和蔼,实在看不出女强人的影子。容貌也清丽,平时化淡妆,偶尔带细框眼镜,大多数时候还是戴隐形眼镜的,总之怎样的造型亮相都很养眼。
隔天早晨,钱浅在公司底楼碰到了小麦,时间尚早,小麦就去了钱浅那楼聊会儿天。两个人边吃早餐边聊,毕竟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多少带点亲切感。
“毕业了才领悟,在学校的时光是那么美好。”小麦之前还是一副没睡醒的疲态,虽然上了妆,仍遮不去淡淡的黑眼圈。
“但上学也是一样要早起啊。”钱浅以为她是抱怨上班早,一看表其实不早了,现在已经八点超过十分钟。
“不是啦,上学没有压力,上班就不同了。”小麦耸耸肩。
“这倒是的,生怕出一点点错就被领导赶出公司。”钱浅讲得无比认真。
小麦不以为然,不知是不是安慰她,口气十分笃定:“你怕什么,领导不会开除你就对了。”
“瞎讲,现在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好不好,你不知道待在三十三楼的我,需要多强的心脏承受能力才行。许董事长动不动就板着脸,我都不敢单独见他。”钱浅倒苦水,想起今后的那些漫长时光就哆嗦。
“可是在我看来,他对你真的很特别啊。”小麦不知内情,盲目的相信她所谓的第六感。
电话想起,钱浅停顿了片刻,许哲玮这个时间还不会到啊。
“你好,蓝烁集团董事长秘书室。”钱浅清脆的嗓音犹如含苞欲放的花蕾,让人听了之后回味无穷。
小麦觉得钱浅完全涵盖了青春女孩子所有的美妙,不知对方讲着什么,钱浅沉默的听着,到最后眉头越拧越紧。
挂了电话之后,小麦忍不住问:“怎么了,心情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烦人的事情。”钱浅继续吃早餐。
“烦人就别多想了,越想越烦。”估计这个年纪的女孩心灵互通,别人不想多说自己就不提。
“我该下去了,中午我在餐厅等你哦。”小麦喝完最后一口牛奶,顺便把利乐盒扔在垃圾桶里面,从椅子上站起来对钱浅挥手示意再见。
“好,中午见。”
早晨十点有个股东大会,钱浅提前一个小时去这层楼最大的会议室做着准备。先是一份一份的文件摆放整齐,后是高级矿泉水。从各个角度打量,几乎没有一丝偏差。
她接着检查董事长待会儿要放映的PPT屏幕,来回调试了三四遍,直到肯定系统和色彩没有一点错误才离开。
拉开门后才想起,中央空调还没打开,怪不得额头已经湛出汗来。于是折回会议室开电源,一切准备就序。每次独自完成任务,心里越是忐忑就越怕出错,每次都要重复检查好几次,才会心安。
她的办公室多了一位不速之客,小小的个子,清秀的容貌少了闪光灯前的浓妆艳抹,穿着也相对随意,符合二十岁的特质。
周思岑并不算老练,见到钱浅推门而进时会有点不自在,两人四目相对的同时,她还脸红了。
过了几秒,她才小声的叫了钱浅一声姐姐。
钱浅没有回应,关上门后就站在门口处,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原本就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为什么一时间要多出一个周思岑出来,钱浅确实心烦。
“你们这样真的严重干扰到了我的工作。”钱浅少有的认真,大概出自心底的真心话,所以听着别样的真吧。
“姐姐,我并不是来向你炫耀些什么,我和妈妈就想借助这次聚会让你与我们解开心结。你失去了妈妈,一个人生活一定很辛苦,我们都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爸爸也会很欣慰。”周思岑不过二十岁,场面话却是一套一套的,大概参加选秀时跟评委学来的。
钱浅承认,某些方面自己还是很偏激的。可是,就算周思岑出于好意,难道她就一定要不遗余力的接受吗?
钱浅打开门准备送客:“我早就没有完整的家庭了,这一辈子你们也不会是我的亲人。以后别在工作时间来找我了,你也知道我一个人生活很辛苦的,不想被老板炒鱿鱼。”
在方梅和周思岑面前,钱浅早已没了风度。风度是什么东西,对她这样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周思岑远没有方梅圆滑,被钱浅这样一说,面子上挂不住,也已经无言已对。小声说了再见便离开,钱浅没有立刻关上门,只听门外又传来她甜美的声音。
“许先生,你好。”
钱浅关了门,不去听外面的动静。才短短一天时间,她仿佛筋疲力尽,喉咙干干的,连口水都难以下咽。从昨天到今天,她的身体甚至灵魂都被别人所支配,其力量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如此轻而易举的把她撕扯的四分五裂,偏偏还要硬生生挂上“亲人”的名号。
但她知道,人总能凭借自己的意志,绕出这个荒诞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