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剧组的前几天,钱浅的时间安排得极其规律,早睡早起。那日,天空下起了小雨,称得上天时地利。今天有一场戏是群众演员纷纷跳湖,一切准备就序,摄影机、灯光全部打开,群众演员该做的便是争先恐后纷乱的一一跳下湖。
钱浅在远处看得心惊胆战,怀疑是否这批群众演员都水性良好。因为小时候她溺水过,对湖有种先天的恐惧,尽管此时的她学会了游泳。
那年她五岁生日,亲戚送了一辆小自行车给她,自行车是安全式的三轮,她就一个人沿着家门外的那条水泥小路骑着。谁知,先前还骑得稳稳当当的,突然一个方向失控就坠入了那个小湖里,湖水很臭,上面漂浮着一层绿萍。当时年纪小,钱浅根本不知道死的概念,她只是死死的抓紧了一根树枝,叫破嗓子都没有人过来救她。
也许,那一刻,她相信过命运。水泥小路上走过一个背了个大花袋的陌生人,是卖被单和袜子的。最终她得救了,而那位她的救命恩人早已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模糊了面容。小孩子的记忆总是固执的,有那么一件事,有那么一个人,就算时过境迁,就算全世界只剩最后一天就要毁灭,但留在他们的一辈子里,早已无法再忘怀那一生只有一次的深刻印记。
钱浅至今无法忆起当时自己的心情,没有一点害怕,没有一点恐惧,却出于本能的拼尽全力抓住一根树枝不松手。也许生命,就是上帝预设好的一场轮回这般简单吧。
钱浅帮顾倩递了一瓶矿泉水,之后便看着毫无秩序可言的群众演员们跑龙套。湖里成了一片色彩斑斓的光景,今日的太阳躲在云层里,在时随着浮云的散却会忽明忽暗的露出光的一角,湖面上偶尔闪过绮丽的波光,晶晶发亮。
每个人上岸后都成了落汤鸡,此时的雨也越下越大,这个城市特有的诗情画意。钱浅躲在屋檐下,看得兴致很浓。以前总是会在视频上看一些自己喜欢的电视剧的幕后花絮,今日看了现场版的才知道,拍戏的条件是如此艰苦。尽管明星是大牌,或是传言中靠关系和潜规则上位的明星们,实际上他们也都付出了劳动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第一次,钱浅领悟到,即使女人为了各种理由出卖自己的身体或其他什么,也是值得被原谅的。
到最后,能够依靠的也只是自己。自己付出,自己收获,这是一般规律。
闲暇时间太多,钱浅开始胡思乱想。却在一时间,现场突然失控了,湖里有惨叫。
导演正大喊着:“谁的水性好谁下去救人。”
闻声,正做着自己事情的演员们纷纷转头望过去,只见某位群众演员正处于湖中央,胡乱得挥舞着双手,嘴里喊着救命,是一位长发女子,钱浅望见了她眼里的焦急和惶恐。
工作人员立马跳入湖中,而岸边围观了人,钱浅坐立不安,她坐的位置正好被全部挡掉,而那位女子的叫声越来越恍惚,似乎已经遥不可及。
她左手拉住右手,下意识的颤抖总是不由控制的,一瞬间她呼吸紧窒。于是,冲到湖边看个究竟。那位穿着戏服的女子被救上岸,正当钱浅推开人群的一秒钟,她停止了呼吸。剧组的医务人员继续在想方法抢救,都已徒劳。
钱浅呆立在原地,而工作人员此时已经手忙脚乱的联系死者的家属,另一行人拨开人群把死者抬出场外。
几个小时之后,剧组当场赔了五十万给死者的家属,这件事情也就私了。风浪过后,谁都没去想太多,大家该干吗干吗去,群众演员散场,演员继续入戏。只有钱浅,缩在一边的角落里,眼神焕散,思绪飘浮,抓不住一个重心让自己解压。
那夜,钱浅出奇的失眠了。好不容易入睡,却恶梦连连。她梦见小时候的自己溺水,没有人听见她嘶破喉咙的救喊,最终她死在小湖里,一个月后尸体浮出水面,然后她听见妈妈的哭声。她吓醒的时候已经清晨,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差不多已经跳到嗓子眼。
这个恶梦连续困扰了她好多个夜晚,一天半夜她给小路打电话聊天,最后才安稳的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