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来。

宁建成第一个跳了起来问：“谁？”

看他这样紧张，宁母也跟着害怕起来，急忙问道：“建成，你说实话，你没有再去赌吧？”

“我真的没有。”宁建成嘟囔道，“我就是怕那些人无理取闹。”

清如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她家和街坊邻居并无太深厚的交情，和以前的亲戚也早就没了来往，究竟是谁在敲门？

没有人应声，那敲门的人却执着地笃笃笃地敲个不停。终于，宁父将烟袋在桌沿上磕了磕，起身说：“我去看看。清如，你们先到后门待着，一有不对，马上走！”

清如点头，立即去了后门。她支起耳朵，听着前屋的动静，打算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夺门而逃。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时间仿佛胶着了一般，过得很慢很慢，就在她等不及要出去看看的时候，建成突然出现，喊她：“姐，没事，出来吧。”

清如心头一松，进了里屋，问：“谁呀？”

“你看看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建成眉间眼梢都是笑意，让清如心生疑窦。到底什么事让建成乐成了这样？结果她一扭头，就看到了徐佳文。

“怎么是你？”清如又惊又疑。

宁母殷切地给徐佳文递上一杯茶水，满脸堆笑地说：“徐少爷，请用茶。”然后对清如嗔怪道：“清如，你这孩子，什么叫做‘怎么是你’，同学来了也不会招呼。”

“伯母，别怪她，是我没有提前打招呼。”徐佳文彬彬有礼，在灯火的映照下，身姿显得更加挺拔颀长。

清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徐佳文，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名声在外，也需要避嫌。以后你来找我，尽量赶白天吧。”

这下子连宁父都看不过去了，责怪女儿道：“清如，你人家徐少爷是专门来提亲的，你怎么能这样对人家？”

提亲？

清如一惊。可是转念一想，觉得也没什么可意外的。白天自己落了难，晚上他就来表忠心，这下子连家人都一起笼络了，也省得父母再为自己谋别的亲事，他可真是一副好算计。

见清如不说话，徐佳文轻咳一声，说：“清如，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清如将目光投向窗外。窗纸上树影扶疏，一派乌夜朦胧。

宁母温声劝道：“清如，人家对你一片真心，你就答应了吧。”

宁父和建成也随声附和。

清如见他们一片殷切的表情，心里凉透了一半。自己本来就配不上徐佳文，如今名声败坏了，更是只能做个妾室了。父母一定想着，与其嫁给平常人家做妻，不如嫁给知根知底的有钱同学，哪怕做妾也好。

这是最现实最世俗的选择。

可是不知怎的，清如总是会想起那天早晨，站在花廊里斑驳的阳光下，她和孟嘉和谈论的那句话——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你杀了我也没用。清如思及此，脱口而出三个字：“我不嫁。”

徐佳文白了脸，喃喃地说：“清如，我发誓，婚后我会对你好的！就算我暂时不能让你做我的妻子，我日后一定会将你扶为平妻。”

“我不嫁。”清如简单利索地说完这三个字，看向父母和弟弟，“我宁清如今天就算是个乞丐，也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给我一口粮而违背自己的心意。”

清如低下头，不想再去看徐佳文的眼神，然后飞快地跑进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紧地关上。外面传来了阵阵叹息声，每一声都像是砸在她的心上。但是清如很笃定地知道，自己不会后悔。

清如扭开台灯，拿出一个七寸大小的笔记本。想了一想，她在第一行上写下这么几个字：“今欠孟嘉和十块大洋，四月二十日。”

看着那行字，她微微露出笑容。别看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能表明她和他之间不是平行的关系，而是有了交集。

那个早晨斑驳如蝶翅花纹的阳光，已经照进了她的梦里，不会褪色，不会黯淡，永久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