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方如中跑来告诉陈一梵，黄奇的尸体意外地出现在海滩上。陈一梵翻身跳下床，披上衣服直奔海滩，郁秋子也跟了过去。

天空仍然是一片阴霾，与灰蒙蒙的大海连成一体，令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海潮已然完全退去，昨晚游客们在沙滩上烧烤狂欢的残痕也已被潮水抹平，较轻便的物件也被退潮的海浪带走，只有较沉重的烧烤架和折叠躺椅以及啤酒瓶之类的物事残留下来，歪歪斜斜地沉陷在泥沙之中，无言地诉说较早前的悲剧事故。

黄奇身穿黄色衣衫，四肢摊开，在沙滩污黑的泥地上摆成一个黄色的“大”字。双眼空洞地凝视着头上阴霾的天空，目光惊恐而迷茫，这就是他最后的表情。

整具尸体已被海水浸泡得肿胀起来，仿佛一个刚从臭水沟里捞出的白面馒头。奇特的是，他双脚赤裸，原来穿在脚上的鞋子不见了。

陈一梵只看了尸体一眼，胃里便不听话地翻滚起来，几欲当场呕吐起来。这无关胆量，也并非他有洁癖，他只是受不了这种丑陋。人，任何人都不应该像这样毫无尊严地死去。

他深吸一口海边咸湿的空气压住作呕的欲望，开始仔细检查尸体。他伸手按压尸体胸口，有污水从嘴角冒出，是溺死的没错；抬起尸体的双手查看，发现指甲里十分干净，并没有泥土，看来也不像是被人强按在水里溺死的。

一切看来都没什么异样，除了尸体的双脚之外。

陈一梵清楚地记得黄奇明明是穿着皮鞋躺在躺椅上睡觉的。他为什么要脱鞋呢？脱下的皮鞋又去哪儿了呢？男士的皮鞋跟厚底实，比较沉重，没有浮水的可能。如果黄奇将鞋子脱下放在沙滩上，海潮涨落时应该也不会将鞋子带出很远。

他的脑海里接着浮现出金富明所描述的黄奇在海潮中踉跄扑跌的情景，心中隐约觉得如果金富明所言属实，那么这个怪现象跟黄奇失踪的皮鞋可能大有关系。

他回头问远远站在一边的郁秋子：“我记得昨晚黄奇没有脱鞋睡，是这样吧？”

郁秋子想了想，说：“嗯，我也记得是这样。当时毯子太短，盖不住脚，他就没脱鞋子。不过，毕竟穿着鞋子睡可能不大舒服，也许他后来自己脱掉了。”

陈一梵没有接话，脸上呆呆出神，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回想昨晚金富明述说的黄奇溺死的经过，说：“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