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袍
每个女子的古典情结里,都有一件白旗袍:小盘扣,小腰身,小资态,恰到好处的开衩,精致完美的滚边,以及最能表达妖娆的所有针脚和所有线条。即使是一生都穿不出《花样年华》里张曼玉的味道,却也一定很想要拥有一件挂在衣柜里的旗袍。于是,旗袍的一切韵味中,还有一种就是,你必须拥有,即使只看不穿。就像我们向往爱情一样,即使等待一生也没有,但是一定是很用心地等候过。
爱情穿过的衣裳
认识他的时候,她刚刚大学毕业,青涩、纯净,美好得可以不挑衣服,穿什么都好看,就连穿旧的格子衬衣、磨破的牛仔裤,或是哥哥从部队里带回来的洗得发灰的迷彩服套装,都会显得帅气又好看。仿佛青春所有的清澈和轻盈,上天都给了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真正让她着迷、让她自己觉得穿了它会成为最美的人的衣服,从来就不是那么随意的,它精致到连上面的每个针脚都是小心的。
它是旗袍。像寻梦一般的,她喜欢上了它们,喜欢那种古典优雅的气质穿行在华丽的纤维里,喜欢简约的小盘扣自脖颈一路柔滑盘绕至腰际,喜欢有关它的每一笔线条。
那是因为她遇见了他。
他是她的邻居,也租住在那片旧式小洋楼里,隔着一棵梧桐树,跟她的窗子相对。每天清晨,她推开窗,都会看到他的窗子也开着,他时常会坐在窗边的书桌和藤椅上翻着书本,拿着笔,仿佛是在记录什么。每天晚上,她关了灯要睡觉,也会看到他的窗口依然有灯光。
一天又一天,她迷上了窗前的那个身影,还有灯光。不管心情怎样,因为它们在,她就会觉得时光静寂下来了,然后心也静寂下来了。
不久,她找到一份工作,在一家出版社里,虽然只是小文员,但是她喜欢这份让自己安静的工作,总觉得自己静下来了,会有些像他。她上班的地方离住处有点远,但她丝毫不怠慢,每天都会比正常上班的人们早些走出家门。
因此,她早上再也不能从窗口看到他。事实上,在这里两个月了,她也只是在窗口看到过他,只知道他戴着眼镜,面容清朗。不知道他有多高,也不知道他的背影好不好看。当然,也是不敢走下楼,去敲他的门跟他认识的。
直到那天,她跟出版社里的一位老编辑去一所大学找某个老教授面谈书稿的事。再次回到校园的氛围里她的感觉很怪,仿佛从前在大学里生活四年的那个活泼的她,不是真正的她,现在这个安静的女孩才是。
她想起他,觉得他一定就是永远属于这种地方的。她没有想到自己这样想着时,再一抬头竟然真的就看到了他。
她好惊喜、好惊喜,原来他真是这所大学的讲师。
他和她分别同老编辑、老教授握手,还有她和他,也握手了。他也认出了她,微微点头,微微一笑。她的心里又开心又紧张,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原来他是这样子啊。
他个子高高的,不胖不瘦,像一棵树一样挺拔,即便是很简单的一件西装,在他身上也显得又儒雅又洒脱。有些东西是解释不清的吧,她仿佛觉得自己上辈子就认识他似的。她坐在那个小会议室里,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东西,她发着呆,很大胆又很自然地觉得,他那么好,她只有穿上一件做工考究的白旗袍,才能相称地站立或行走在他的身边吧,才敢于在他微微转头时对他颔首微笑吧。如此,在别人的眼里才会觉得他们是一个美好故事里走出来的男主角和女主角吧。
她丝毫不为这些想法而脸红,她似乎也不激动,她安静极了,就好像与他有关的许多想法,都是由来已久的。
那时候她的薪水不高,加上房租和日常开支,她足足攒了半年,才买到一件纯手工制作的旗袍。她提着它一路跑回到小楼悄悄试穿,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想象着有一天在自己身旁的他,终于红了脸,终于慌了心。
她的梦,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