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就是在慕氏病愈之后,齐帝萧锦彦待她更为尊宠。若抛开皇后的名分不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对于慕贵妃为何迟迟未能正位中宫,后宫之人都是明白,究其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慕氏虽专宠三年,却始终未曾为皇帝诞下一儿半女。
但而今随着她有孕的消息一传出,便立刻在后宫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众嫔妃们心里都是清楚,只要昭阳殿这位一旦生下皇子,那么,这中宫皇后之位,便非她莫属。
此时,昭阳殿寝殿内,慕贵妃有些慵懒地躺在床前不远处的一张软榻上,头枕着一只紫色暗纹引枕,一头青丝迤逦抛泄在榻上,更衬得一张娇小的脸庞弱不禁风。
齐宫中人都私下议论着,慕贵妃的长相美则美矣,想能独得君心专宠三年之久,若没有天赐的花容月貌,天子哪肯这般事事迁就?
可她身子虚弱,即使天子独一无二地专宠三年,也始终未能让她孕育出皇嗣。此次终于得偿所愿,看似连上天都在助她登上后位。可此时,看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两位亲人,慕贵妃还是不免为她们那恭敬而疏远的姿态心下轻叹。
事因前一刻她见大夫人跟前的茶水凉了,遂叫人换一盏热的上来。大夫人连忙起身道谢,这样的气氛,全然不似世家之间的母女相见,而仿佛真的只当眼前这位是天子捧在手心里的宠妃一般,半点也不敢逾越了规矩。
慕贵妃虽然身居高位,但毕竟还是十八九岁的少女,因为孕中往往更加敏锐的缘故,她心下只觉得这一场觐见一如从前一般地无趣。
但因知道母亲素来端庄的性子,在人前是断然不会说错半句话的,再加上自己如今已经是天子嫔妃,母亲和婶娘这么恭谨,也是礼法所拘。
于是便不再说话,只以手抚着身侧柔若无存的明紫绡纱帘,那一根一根的莹透绡纱折出冰晶之色,让人恍然生出如居蓬莱仙宫般的错觉。
仿佛一错神,她便不由有些恍惚地想到——自己在这昭阳殿住了有多久了?依稀是上次病愈之后醒来,便已经身在此间。
转眼已是三年,三年里,他给了自己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一切,恩宠,容华,眷恋,甚至是宠溺。
此中的一切,只有她才最清楚。天子待她那样得好,好得甚至远超世间所有美满相爱的夫妻。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却只隐隐地为这份好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那种感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一般,虽美,却不真实。
这无缺的美,其实换而言之,亦是一种无边的忐忑。
两位夫人坐了约莫有两刻钟,便依着规矩上前来行礼告退。慕贵妃原本也想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便罢了,只是忽然间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继而胸口一阵翻江倒海般恶心作呕的感觉。
一旁的侍女见了连忙捧了白瓷痰盂上前来,但见慕贵妃作呕几下之后,又无力地躺了下来,气息微弱地摇头道:“本宫无碍,只是觉得胸闷气短而已,端下去吧!清樱,你替本宫送一下母亲和婶娘。”
说完又朝慕大夫人和二夫人笑道:“对了母亲,想问一下,从前在家中的时候,我可有什么自小爱吃的东西?而今我正是最没有胃口的时候,昨日听几个嬷嬷说,但凡女子初孕,都是想吃些儿时的小物,这是最好的止孕吐的法子。母亲还记得哪些,可叫我宫中的女史记下来名头和做法,再叫宫中的小厨房去做。”
听到这话,慕府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却顿时微微变了色。大夫人踟蹰片刻,随即笑答道:“娘娘恕罪,这些事情,只怕臣妇一时半刻回答不了您。皆因您小时候一直养在老夫人身边,是老夫人最最疼爱的孙女儿。彼时老夫人给您安排了诸多的教养嬷嬷和丫鬟,这些日常衣食起居,即是臣妇身为母亲也不敢多加过问,如今听娘娘问起,自是不敢耽搁,但一应细节,只怕要问过那些老人才知道个详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