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我不想听你废话。”风翔云冷淡地挡在他面前,如同面对闯入的敌人,语气毫不客气,“真不知道你来积云沟做甚!你说自己是流人……我瞧着不像。你那天虽狼狈,一身亵衣却是顶好的丝绸料子,要不是你在殇州这鬼地方,说你是官家出身也有人信。你不会是朝廷派来的探子吧?”
风翔云凑近了,利眼如鹰,狠狠地与他对视。
牧云天翊看见羽人眼里的湛蓝色,充满拒人千里的怀疑。他吸了口气,正想说话,忽听到尖厉的哨声发疯似的不停响起。风翔云皱眉,知道这是大事发生的信号,撇下牧云天翊,急急往天上飞去。
少年皇子奔了两步,赶不上羽人,望了他飞翔的身影颓然自语:“你连听我说话的耐心也没有?”他抬起一双手端详,才几日工夫,两手又黑又糙,归家的路漫漫无尽。
“朝廷大军不会来了!皇帝打败了!”蓦地,擂鼓般传来一声高喝,一个羽人飞掠过营地,语气里透着欢喜兴奋。牧云天翊恍若被雷电击中,瞬间明白长声鸣响的哨音说的是这个消息。
他呆呆地立在风中,良久,膝盖骨一抖,无力地跪在地上。
风翔云听到消息,一心喜悦地去见师父。老人有疾,仍住原先的地方,不肯搬离。风翔云走到老人的居处门口,突然停下脚步,怔怔地想,师父莫不是料到迁徙是白忙一场,这才懒得搬家?
“是翔儿吗?”
“是,师父。”风翔云进洞,在曲折的弯洞里绕了几下,来到师父的静室。
流人们在积云沟经营多年,有些罪臣除了携家带口,也运来了少量的贵重物品,有时能和瀚州蛮族换得不错的货物,因而陈设布置不似河西部落那般寒酸。老人的面前有火雷原的烈酒、草原貂的皮毛、白腹熊的头骨。此刻,他正对了一只空空的白瓷盘叹气。
风翔云恭敬地等老人回头,道:“朝廷打输了这仗,余部已往瀚州撤退,积云沟看来可保无恙。”
“听说烧牦牛肉,放入敲裂的核桃,可以去膻味。”老人郑重其事地说道,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捧了盘子直勾勾地看,仿佛上面有美味佳肴,“味最美者,莫过于六角牦牛的舌头,比人掌更大,冬腌风干之后,胜过火腿……人族对饮食的讲究,真是匪夷所思,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味道……”
风翔云哭笑不得地望着师父,“师父,我们不必搬家啦!您听见没?”
老人摇头,“合鲁是个谨慎的人,新窑洞既已挖好,他一定会用。即便再有大军来,也不怕。我这把老骨头,终究还是要动一动。”
“积云沟的地形够复杂,就是沟外太过平坦,一览无余。当初为什么不选个更隐蔽的地方?”
“好地方都叫夸父给占啦。”老人说完,恋恋地抚着白瓷盘,“殇州是个不毛之地……还是宁州老家好……”
风翔云突然有个古怪的念头,师父当年来到殇州,是为了让他应和所谓的天命之阵。他与牧云天翊的相逢,才是师父一直在等待与牵挂的事。
“师父想回宁州?”
老人眼神一黯,“罢了,吃不到的美味是最好的。你去叫那个姓云的孩子来,我们三人一起用膳。”
风翔云站了不动,老人又催了一声,他忍不住说道:“师父,你真的急着赶我走?”
老人沉默了半晌,“去吧,到你该飞翔的天空去。积云沟不是你一生的归宿。”
“我陪师父回宁州。”
老人的眼睛似被灼伤,痛苦地闭起来,摇头道:“不,你不能去宁州。”说完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淡然地望了他微笑,“穆如铁骑终日与宁州交战,那里还不如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