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退下。”月映对随侍的宫人说。
一时长廊里剩了他们两人。牧云天翊有些尴尬,他不想和这蛮横的郡主单独相处,不禁后悔没让风翔云一起跟来。雪蕊和明灭受了委屈,迟些还要和明光解释,想到这些很是头大。
五
此时天色尽暗,浓郁的乌云聚集在天启上空,绵绵的雨线顺了廊檐滴落。牧云天翊抬头望雨,余光中瞥见月映一脸悲戚,转头看去,两行泪珠如雨丝滑下。
牧云天翊措手不及,心下大奇,明明无理的是她,占尽上风的也是她,竟会哭了?
“我恨你们每个人!”月映一字字吐出,充满了嫉恨的意味。
牧云天翊闻言苦笑,“我父皇总待你不薄。”
“若不是他北伐夸父,我哪里要来天启受罪?”
牧云天翊搔头道:“那你应该最恨我,要不是我和你父汗达成协议,你哥不会来中州,你也就不必嫁过来。”
月映娇躯微颤,衬了漫天的雨,容颜不再如前凶恶,反有几分楚楚可怜。牧云天翊不忍发难,叹气地劝慰道:“娘娘须记得这是大端皇城,不是汗王金帐。我们姓牧云的见了穆如家的人尚且礼让敬爱,娘娘已嫁入皇家,也需……”
月映听不得“穆如”二字,抹去眼泪冷笑,“你是怕了穆如明光才这样缩手缩脚的吧!”
“这和明光无关。”牧云天翊蹙眉。
细看她的神色,提到穆如明光时眼中恨意凛然,不由暗忖:月映远居宛车,明光怎会得罪了她?又或是那年他借了穆如铁骑的声势,压倒了宛车诸军,因此乌里克被遣来做质子,辉玛汗王不得不用月映来换?
不过是迁怒罢了。
他这样一想放了心,转过话题道:“你哥就要回宛车了,娘娘这些日子何不召他进宫,多聚一聚。”
“他要离开这鬼地方,不知多高兴,我却是一辈子陷在这里,有什么可聚?除非他不走了,我倒乐意见见他。”
牧云天翊哑然,话不投机,和她说再多也枉费,沉吟了片刻寻思遁走的说辞。月映看出他的去意,涩然说道:“你和从前一样,从来不愿多看我一眼、多陪我一阵。”
雨一时下得急了。
曲折的长廊靠墙处闪过一条粉色的影子,暗中偷听良久的宫女慌忙从藏身处掠走,向怡静宫的方向而去。廊下牧云天翊正自错愕,月映情思牵动,没有人留意到窃听者。在长廊的另一头,皇帝牧云显远远看见两人交谈,示意侍者不必跟随,慢慢走了过来。
牧云天翊尴尬地笑了笑。他仿佛听出她语中的情意,却又装聋作哑,平静地道:“娘娘远离故土,暂时不惯是人之常情。好在帝都繁华旖旎,娘娘有的是解闷的法子,假以时日,必能开怀。”
“那你肯不肯陪我?”月映莹白的脸上微染了红晕,轻声问道。
“娘娘凤驾所至,天启万民相迎,这般盛况,相信足以让娘娘心满意足。”牧云天翊一笑,避而不谈。
月映脸色一僵,看出他的勉强,嗤笑了一声,“你对你的明光姐,也这样满口说官话?”
牧云天翊定定望了她,“明光和别人不同。”
一阵风急,将檐上滴落的雨吹上了月映的面颊,她木然擦去了,正想说话,忽然看到皇帝就站在不远的廊下。她故作不见,含笑起身去拉牧云天翊。
他被她亲切的笑容迷惑,听她说道:“起先是我不对,你带我去寻小殿下赔礼如何?”
牧云天翊退后一步,抽出手来,点了点头。月映依旧贴近了,将一口香风吹到他脸上,“行了,我知道你怕事,到了东陆,就不如在北陆有胆色了。”娇笑一声,靠了他一齐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