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巡逻队赶到,把他们四个一发制住,押还营寨,他们都没有反抗。而在白马城头,一直往下观望的刘延汗如雨下,双腿一软,瘫坐在女墙内侧,嘴里喃喃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两个人,不是我派的啊。”
郭图接到四人逾城而出的报告后,有些好奇,因为士兵说他们明显是分成了两波,还互相敌对——但都宣称有要事求见袁家。郭图吩咐他们把人带过来,然后点起了一炉鸡舌香。馨香的气味很快飘然而起,让他觉得熏熏然有种陶醉的感觉。
这是时下最流行的风尚,肇始于许都的那位荀令君。荀彧每日都要熏上一阵,以至于去别人家拜访,香味都会留存三日,风雅得紧,于是全天下的名士都开始模仿起来。郭图不得不承认,颍川荀家目前仍是第一大族,影响力巨大。
“不过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很久了。”他心想,同时把宽大的袍袖展开一点,以便能熏的更为彻底。这时两名囚徒被士兵带入帐内,郭图打量了他们一番,开口道:“你们是谁?”
“我叫刘平,他叫魏文,是从南边来的行商。”
郭图不耐烦地晃了晃脚,这一句里恐怕一成真的都没有,这两个人一定是出身世家。不过这个自称刘平的人,居然说是从南边来的,倒是有几分意思。
“你们为何要从白马城逃出来?”
刘平没有回答,反而进前一步:“请大人屏退左右。”
“屏退左右?然后你好有机会刺杀本官?”郭图似乎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我听说了城下的事情,你这位小兄弟,手段可是相当的狠呐。就在这儿说!”
刘平缓缓直起了腰,粗鲁地注视着郭图,脸色慢慢阴沉下来。郭图被他盯的有些恼怒,一拍几案:“放肆!”刘平凑到郭图面前,伸出手来:“郭先生,你看这是什么?”
郭图一看,却是一条棉布做的衣带,小龙穿花,背用紫锦为衬,缝缀端整。他们进帐之前,已经被仔细地搜过身,但谁也没觉得这衣带会很可疑。但郭图看到这带子,却陡然起身,仿佛看到什么鬼魅。几名护卫作势要去按刘平,郭图却突然暴怒,拼命挥手:“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给我滚出去!快!”护卫不明就里,只得纷纷离开,帐篷里只剩他们三个人。刘平在郭图的盯视之下,从容拆开衣带丝线,露出一块素绢。
“郭图,听诏。”刘平站在原地,双手捧着衣带,轻声说道。郭图犹豫了一下,跪倒在地,身体因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朕以不德,权奸当朝。董承虽忠,横被非难。惟冀州袁氏,四世三公,忠义无加。冀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
刘平念完以后,俯身把素绢递过去。郭图验过上面的玺记,心里已经信了九成。董承在年初起兵,用的就是汉帝传来的衣带诏,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郭图恰好是知情人之一。皇帝能发第一次衣带诏,就能发第二次。失去了董承以后,皇帝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北方的袁绍了。
现在这条衣带诏居然落到了自己手里,郭图觉得快被从天而降的幸福砸晕了。如果能在他的手里促成汉室与袁公的联合,这将是何等荣耀之事。届时颍川荀家将而风光不在,取代荀彧的,将是他郭图。
“这么说,您是……”
“汉室绣衣使者。”
“绣衣使者”本是武帝时的特使专名,有持节专杀之权,所到州郡,官员无不栗栗。在那个时代,他们就代表了皇家的无上权威与恐怖。光武中兴之后,此制渐废,逐渐被人遗忘。此时刘平轻轻吐出这四个字来,百多年前那滔天的威严肃杀竟是喷薄而出,霎时充盈整个帐篷。
郭图感受到了这种威压,赶紧换了一副热情的笑脸:“使者此来可真是辛苦了。”
“我们从许都而来,假借行商身份,想早渡黄河。不料你们来的太快,把我们困在白马城里了。刘延全城大索,我们几乎暴露,只得冒险出城,几乎丧命。”刘平摇摇头,显得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