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刚过来没多长时间,这就走吧。”脆生生答话的姑娘很年轻,眉眼弯弯看着很活泼开朗,一头利落的短发,随意地扣着顶白色棒球帽,一身纯白的口袋装,估计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里都塞着小零食——我看见她手肘侧面那个小口袋里支棱出一根棒棒糖。她背后背了个感觉比她身体还大还重的超大型登山包,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的样子。她身边静静站着个苗族打扮的女人,一身黛黑色的民族服,苗族银饰头冠下挂着厚厚的黑纱,遮住了整张脸,双手拢在分外宽大的衣袖中放在身前。
打量了一下眼前奇怪的人,我疑惑地看向葱头,葱头使劲给我打眼色,也不作解释,跟着被叫做欢少的年轻姑娘绕过寨子往山上走去。来之前葱头就告诫过我,少数民族同胞有些习俗跟汉族不一样,多听少问,尤其是不要招惹姑娘,如果被哪家姑娘看上了要成亲,他可不会帮我。我虽然有些疑虑,还是忍住什么也没问。
“嗨,我叫朴正欢,你是谁?”这个甜妹子普通话讲得很好啊,完
全不带地方口音。“我是季明九。你普通话说得很好啊,这边很多人说话我都听不懂。”“哦,跟着收音机学的。”朴正欢一本正经地说,“以前寨子里人手一个收音机,天天听广播,时间长了慢慢就学会了。后来拉了电线,还有了里头装着小人儿的箱子,说的也都是普通话。”
跟在后面与苗家打扮的女子并排走着的葱头扑哧一下笑了,脸有点红,好像是憋笑没憋住,岔开话头问:“咱们这是去哪儿,还得走多久?”
“去缠枝洞。绕到山阴面不到一个小时,再远了你们受得了我姐姐
也受不了。到了山阴面有片林子,缠枝洞就在那片林子里。”我觉得不对劲儿,回头问葱头:“你不进寨子里收货,爬这么半天
山去什么缠枝洞?”“收货不着急。你刚才没觉得那寨子很安静吗?白天人们都出去赚钱了,上谁家收货?这边后山的缠枝洞可是一绝,据说石头能开花,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看看太可惜了。”
翻山越岭好一阵走,中间蒙面女子一声不吭指了两次方向,终于看到树林深处依着山突兀地出现个一人高的山洞。
“到了。”朴正欢欢呼一声蹦着跳着就跑过去,比我这个第一次到凤凰的人还激动,“本来没人知道这儿有个山洞。洞口原来长着棵大树,有一年暴雨,有人傻得跑到树下避雨,连人带树被雷劈成了焦炭,树倒了以后露出这么个洞口来。说来也怪,后山暴雨下得水都成河了,前面山上一滴雨都没有,只能看见山顶一大片乌云打雷闪电。”
洞口一侧堆着几十个火把,看样子平常也有来参观的人。
洞口并不宽,大概够两人并行。我和朴正欢人手一个火把并排在前面,葱头他们在后面。欢少的姐姐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跟在欢少身后,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听说苗家有很多规矩,跟女子搭话闹不好就得留下来当女婿,我也不敢冒昧。葱头跟在我身后,右手举着火把,很小心地跟左手边的人保持着距离。
走了几分钟,视野逐渐开阔。初时洞里是灰青色的,浮着一层苔藓的石壁,摸上去湿漉漉的,很滑腻。到了洞里就不一样了,地上蜿蜒着一些细细的藤蔓,攀在凹凸颇见棱角的洞壁上。再往里,地上渐有凸起的石笋,地上的藤蔓缠在上面,凑近了看那藤蔓不是缠,而像是线,进进出出地缝在石笋上,十分奇特。
这藤蔓很有灵气,像是活的。不是“死活”的“活”,而是动植物间有区别的那种灵活。每当火把靠近的时候,藤蔓就不安地扭动,像是想钻到石笋里,露在外面的部分很明显地勒进石笋表面的土层里。
举着火把试了几次,屡试不爽。我不由玩心大起,举着火把像逗小狗似的逗着石笋上的藤蔓。葱头嘿嘿笑着:“怎么样,这东西新鲜吧。洞口潮气还不足,再往里潮气重,就能看到石头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