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语文教师赵志明给初三(二)班的语文科代表打了个电话。科代表非常惶恐,表示自己并不清楚班主任梁老师的下落。因为惶恐,她建议老师可以去问问初三(二)班的班长周强同学。不过,周强家没有安装电话。在赵塘镇,安装电话的农家还很有限。李黎在一旁提醒赵志明,没有安装电话,也不意味着周强父母没有手机。至于这一点,初三(二)班的语文科代表告诉她的语文老师赵志明,首先,班长周强同学的父母是否有手机,她不知道;其次,就算有,号码多少,她还是不知道;第三,就算有人知道号码,大概也只有作为班主任的梁小春知道。也就是说,当务之急是立即联系初三(二)班班长周强同学的父母,然后通过其父母找到周强,再通过周强打听梁小春的下落。而这一点的前提是得先知道周强父母的手机号码,而就目前看来,知道周强父母手机号码的只有梁小春。
这太绕了,而且是不可能的。最后,我们认为,只有去这位叫周强同学的家里找他了,即便他不知道班主任梁老师的下落,也许可以获得一些线索。
好在路程并不远。
周强家就住在蚂蚁村,距离学校步行大约需要十来分钟。出了校门,穿过镇中心后,得蹩进一条巷子,然后绕过一块池塘才能到达。路不远,但不太好走,所以表姐将自行车锁在了学校,交给刘师傅妥善照顾(后者认为前者完全可以不锁),她则和我们一同步行去。
赵塘镇这个地方,就我们有限的了解,自打有人类居住以来,一直是乡村,近些年才为了迎合席卷全国的城镇化建设浪潮,撤乡为镇。所以,在原来乡政府、供销社、医院、菜场、信用社和学校集聚的地区逐渐增添了居民楼、超市、银行、桑拿房、卡拉OK 厅和餐馆等设施。也就是说,当夜幕降临,全赵塘镇陷入黑暗的时候,独有镇中心这么一块地方灯火通明。这里的人跟村子里的人不能说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但可以说他们生活在两个时间概念里。此时此刻,村里人大多已洗脚上床呼呼大睡,而镇上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正如火如荼。
于是,在穿过镇中心一家喝啤酒吃烧烤的大排档前时,我们遇到了一群喝醉的流氓。天已凉了,但啤酒、叫喊和灯光使镇上温度较高。这伙流氓也不愿意待在室内开展吃喝,而是故意把桌子搬到了路边,大概是这样才好让人们可以看见他们光着上身所暴露的肌肉及文身,才好让大家加深“原来他们是流氓”的印象。确实,很远就可以看到他们了。那些粗俗不堪的话也是远近可闻。作为教师,虽然我们私下的言行未必比他们好到哪儿去,但还不至于如此轻薄、嚣张。而他们的轻薄、嚣张又和我们公共场合故作姿态的德行形成了对峙。所以说,让一群教师经过一群流氓是件很滑稽、难堪以至于危险的事。
赵志明见状,打算带领我们从马路对面绕过去。那边没有什么店铺,只有一爿近乎露天的小车行而已。开这个车行的是个黑黑的老头,不爱说话,只是始终坐在不分昼夜的昏暗之中给人修车补胎打气什么的。总之,从那儿走不会有任何障碍或麻烦。但就在这时候,那张桌子旁站起了一个人,“赵老师赵老师”地喊了起来。大家一看,是赵志明班上的学生王磊。
王磊是个品学俱劣的学生,他名义上是初三(一)班的学生,但早在刚刚进入初中那会儿,或者更早,就已放弃了学习,专事敲诈勒索、打架斗殴和调戏女同学的行当。因为九年义务教育是国家大法,学校无权开除任何学生,所以赵志明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头疼不已,屡屡找领导抱怨。也仅能抱怨而已。后来,王磊如大家所预料的那样与社会上的地痞流氓混在了一起。这之后反而好了,因为他终于找到了组织,所以不怎么在学校和班级出现了,校方和赵志明顿感清爽多了。不仅如此,偶尔碰到,王磊也不像以前那样尽和老师作对,反而能表现出类似于尊师重教的礼貌和热情。有时简直热情过度,让人难堪,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