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够傻,”她笑了出来,“你知道生孩子要花多少钱?维奥莱特·汤姆林森去年生了宝宝,她省吃俭用,还是花了一千两百五十块。还有你知道请保姆要多少钱吗?”她逐渐感到心烦意乱,因此语气愈来愈激动,“你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了。你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无理。我还年轻,想把握人生,从事时下年轻人的活动,我想参加派对、舞会,打高尔夫和骑马。我也想穿好看的衣服。女孩子在朋友面前穿得相形见绌,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买朋友穿腻的旧衣服,或是等别人施舍新衣服,你又能体会那种心情吗?我想找家像样的美容院做头发,都没有办法了。我才不要坐着电车和公交车到处跑,我想要有自己的车。况且,你在图书馆读书的时候,我该找什么事做呢?是要我漫无目的地逛街,还是待在卢森堡花园顾着孩子,以免他们闯祸?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
“唉,伊莎贝尔。”他插了句话。
“至少不是我们以前交的朋友。对了,到时艾略特舅舅的朋友大概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三不五时邀请我们参加聚会,但是我们想去也去不成,因为我没像样的衣服可穿,而且我们根本就不会想去,因为我们回请不起。我不想认识一堆既不体面又不修边幅的人。我想享受人生啊,拉里。”她忽然察觉到,他的眼神依然温柔,却透露着些许笑意,“你觉得我很蠢,对不对?你一定嫌我小题大做又惹人厌。”
“才没有,我不这么觉得。你说的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
他背对壁炉站着,她站起身,朝他走去,两人面对面。
“拉里,如果你名下没有钱,但是有份年薪三千的工作,我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你。我会替你煮饭、帮你铺床,不会在乎穿什么衣服,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我会当成是有趣的挑战,因为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你终究会做出一番事业。但是现在这样结婚,就意味着永远都要过这种邋里邋遢的生活,对未来一点指望都没有。换句话说,我得辛苦一辈子,到死都不得闲,都是为了什么呢?只为了让你解答明知解决不了的问题。这太不像话了,男人就该工作,这才是人生的目的,也才是造福社会的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有责任在芝加哥安顿下来,进入亨利·马图林的公司。你觉得哄朋友去买马图林看中的股票,就是大大造福社会吗?”
“中介是少不了的啊,况且这样的赚钱方式既体面又值得敬重。”
“你把巴黎的一般人说得一无是处。可是,实情跟你想象的并不一样。就算不买香奈儿的衣服,依旧可以穿得很体面。而且真正有意思的人,并不住在凯旋门和福煦大街那一带,因为这些人都不大富有。我在巴黎认识了很多人,有画家、作家、学生,其中有法国人、英国人和美国人,形形色色。我觉得都比艾略特那些虚伪的侯爵和公爵有趣多了。你的反应够快,又有幽默感,绝对会喜欢听他们边吃饭边斗嘴,不会去在意葡萄酒的等级,也不需要管家和用人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