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躬身,言语恭敬,“兄长的话,锦段记住了。”
自找到了李夜茗之后,郑太后面上便呈现了些倦意,吩咐在园子里的凉亭稍作歇息。亭子里早摆上了各色糕点、果脯与蜜饯,郑太后笑呵呵地招手叫了李夜茗,“过来过来,我问一问你。”
李夜茗看了看锦氏夫妻,垂首上前。
郑太后捏了一颗丁香李雪花应子,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吃,又放了回去,“你知道皇宫在哪里吗?”
李夜茗摇了摇头。
锦段偷偷瞧了一眼锦氏夫妻,二人俱面无表情。
郑太后又问:“那你可想去皇宫里面?”
李夜茗看向锦氏夫妻。
郑太后道:“你不用看他们。我喜欢你,想将你带到宫里头去陪我,他们自然只有欢喜,没有反对的道理。”说着笑看锦氏夫妻,“你们说是不是?”
崔氏朝李夜茗道:“太后娘娘喜欢你,是对你天大的恩典,还不谢恩!”
锦段几乎可以想象,在平静的表面下,崔氏心中隐藏了怎样的滔天怒气。
郑太后笑呵呵地又捏起了那颗丁香李雪花应子,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向锦氏夫妻道:“既然你们都愿意,那我便要了这孩子去宫里陪我啦!我这个老婆子在深宫里面孤寂难遣,多个孩子陪我,我便多高兴一分!你们送了两个孩子来陪我,我不知有多欢喜呢!你们且放宽心,我定不委屈了她们!”
锦氏夫妻齐声道:“不敢。”
由郑太后亲口定下这件事的那一刻,锦段心中却突然没有了喜悦。
这件事终究顺了谁的心?如了谁的意?她的心中满满的只有疑惑。
锦段名义上毕竟还是锦家的女儿,既然回了府,得到郑太后应允后,还是要向锦氏夫妻磕头问安的。
她一直担心崔氏会大发雷霆,但没想到她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锦础元,微微叹息着说了一句:“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心里却都明白。如今既然你做了这样的选择,我们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你要记住,你既已做了这样的选择,便是想要与锦家脱离干系,日后就是后悔,也不要埋怨锦家。”
锦段将嘴角紧紧地抿成一条线,“不后悔”三个字始终说不出口。她从来都身不由己,所有的人都比她强大,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更没有后悔的余地。
所以她,从不言悔。
崔氏冷淡地接口道:“你既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锦家,我们便遂了你的愿。只是我仍旧是那句话,你自己好自为之,不要拖累了我锦家。”
锦段低眉称是,后退一步,屈膝下跪,对着锦氏夫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锦氏夫妻却都侧开了身子,不受她这一跪。
离开时,崔氏冷漠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被人利用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是错,却仍要助纣为虐,不肯回头。”
锦段回头看了一眼崔氏冷似寒冰的脸,默默地垂下了眼睫。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谋或者自以为重要的事情,走棋一般,你来我往,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硝烟四起。而她,不过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不管走哪一步,都非她所愿,“助纣为虐”这四个字,于她来说,不只谈不上,更加配不起。
她,还没有这个能耐。
郑太后言出必践,果然自锦家带了李夜茗入宫,且入宫时让两姐妹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李夜茗扑进锦段的怀里,瘪着嘴,便要放声大哭。锦段伸手掩住了她的口,在她耳边低声道:“夜茗,外面是太后娘娘的仪仗,不可以哭出声来,否则会招来祸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