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清凉殿门口,她抬头看了一眼仍旧飘雪不止的灰色天空,四方宫墙黛瓦尽数被皑皑白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干干净净。
早有站在清凉殿外的内侍举着伞迎了过来。
“这雪越下越大了,外头冷,姑娘还是快些进殿吧。”
锦段随着他到了廊庑下,初雪和燕丝忙给她拂净了掉落在身上的雪花。锦段问道:“太子殿下还在殿里吗?”
内侍道:“是,太子殿下还在,程少爷也在。”
两人说着话,早有机灵的内侍进去通禀,待锦段走到殿门口,里面便传来了温和中带着满满的暖意的声音:“这样冷的天,快让她进来。”
锦段微微抿了抿嘴角。待内侍掀开厚重的帷幔,便敛下眉目,举步入殿。
随着帷幔被掀开一个角,屋外的光线透了进来,殿内陡然一亮,坐在殿内的两名男子同时扭头,看着眉目干净的姑娘安安静静地入殿,身姿娇小,态度恭谨。
太子傅被皇帝叫去宣光殿,清凉殿里只余了程洛山和成郢两人。
殿内燃了火盆,服侍的宫女忙上前替她解了斗篷,她才上前,将一直捂在怀里的手炉躬身送到成郢手里,道:“太子妃让奴婢给您送来的。”
成郢神色微黯,接过手炉捂在手里,轻声道:“她尚在病中,仍旧能够记着这些,真是难为她了。你回头跟她说,我这里服侍的人都是尽心的,让她不必再劳心这些,好好养病才是。”
锦段低眉道:“是,都是奴婢服侍得不够尽心。”
成郢淡笑,“你又妄自菲薄了。”
这时,一直端坐在一旁安然不动的人突然出声:“太子妃的病……”
成郢叹息:“这些年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日益加重,如今连下床都困难了。”
程洛山缓声道:“太子妃有太子殿下庇护,是有福大贵之人,定会好起来的。”
他这话出口,锦段不禁微挑眉梢向他望去,年轻的男子身躯笔挺,金冠束发,眉目疏朗,只是那眉眼间却早已不复少年时的轻狂恣意。虽仍旧是太子侍读,他这几年却不再像年少时那般随意出入后宫了。
她与他除了在清凉殿仍常见面外,交集渐少,交谈更少,逐渐便陌生了起来。也不知从何时起,他说起这般恭维的话来,老到又自然了。果然时间是公平的,她在后宫被磨炼得越发从容,而他也逐渐蜕变成了如今这副成年男子的姿态。果然,每一个人都躲不掉时间的炼造。
成郢听了他的话,和煦的笑容变得微苦,叹息一声,“但愿如洛山所说吧!”
这时,殿外有内侍恭声道:“皇上宣太子殿下到宣光殿。”
成郢起身,锦段忙将石青色刻丝紫貂斗篷给他系上,边高声问殿外:“雪可停了吗?”
在殿外等候的初雪回道:“不但雪未停,反倒又起风了呢。”
锦段替成郢又拢了拢斗篷,欲随他出殿。
成郢却将手中的手炉递给她,温声道:“外头风雪大,我去宣光殿不知什么时候才出来,你候在外头会受不住的,就不要跟去了,留在清凉殿吧。”
锦段也不多言,成郢去宣光殿不常让她跟随,她是知道的。便道:“奴婢这就回东宫服侍太子妃。”
程洛山亦起身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成郢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微笑着说:“你们也听到了,外头风雪大,此刻出去定是要受冻的,都在这里等着吧,等雪停了再出去。”说完,便径自走了。
锦段忙追出去吩咐平日服侍太子的内侍好生伺候成郢,待恭送成郢离开后,才抬眼看着这被狂风吹乱的漫天雪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待要反身躲回殿内,却看到程洛山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眉目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