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现在分明是十二月,锦段的后背却冷汗涔涔,额头上细密的汗水一滴滴地或滚落在地,或顺着额头流进了眼睛和嘴里,湿湿咸咸的味道涩得她心里发苦。建元皇帝成渠从不过问后宫之事,一心扑在朝堂上,除了木皇后外,从未见他多亲近过哪位妃嫔。而木皇后性子冷清,空得皇后之位,有职无权;敬妃虽奉命协理后宫,也是个有名无实的,一切仍以郑太后的喜好行事。这后宫之中,真正掌握了生杀予夺大权的,只有看似避世修身的郑太后。
锦段十分清楚,郑太后的信任与宠爱是她在后宫生存的最大倚仗,否则林安澜也不会至今不敢动她。若郑太后不再护着她,成郢……她不知道成郢会怎样,只是知道,第一个饶不了她的便是林安澜。
若失了郑太后的欢心,那她便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心下又慌又怕,猛地开始磕头,额头重重地撞着地,急道:“请太后娘娘相信奴婢,奴婢自知身份卑贱,又如何敢起那龌龊的心思?实是夜茗她……”她说不下去,只是不断地砰砰磕头。
郑太后不容她将话说完,便冷声追问:“李夜茗她怎么了?”
锦段愣了愣,眼中含着茫然,似是不明。郑太后看着她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只是那目光里分明含着一丝阴冷的嘲弄,“又要装傻吗?锦段,人贵自知,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这几年来你装傻卖乖,虽说不上十分的不好,却也不到让人看不过眼的地步,不过你总是使一个花样,拿旁人当呆子看待,却也让人腻味。该换换了。”
这样的话听在锦段耳中如同一道惊雷,她心中的恐惧一点点地加重,寒意自膝盖袭遍全身,竟感觉到一种大限将至的阴冷恐怖。郑太后对她似乎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但她却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做过什么让郑太后一再容忍之事?为什么突然间就对她忍无可忍了?
“太后娘娘凤目如炬,洞若观火,奴婢又怎敢在太后娘娘面前装傻扮痴。太后娘娘明鉴,娘娘是知道的,皇后娘娘凤仪威严,奴婢与夜茗最是害怕……夜茗是奴婢唯一的妹妹,奴婢日日担惊受怕……奴婢是想仗着太后娘娘的威仪将妹妹留在身边。奴婢该死……”她言语凌乱地磕头认罪,知道这是她与夜茗唯一的机会了。
郑太后既不容她,又如何能容得下夜茗?
“这样口言皇后的不是,你可当真是越发胆大包天了!”郑太后一掌重拍到小几上,语气带怒。
“奴婢不敢。奴婢谨记本分,怎敢……”
然而郑太后却并不打算轻易饶过她,似带了冷冷清霜一般地讥笑着:“本分?原来你还记得什么是本分?程洛山都跑到后宫来向你辞行了,看来你二人的情谊果真深厚啊!”
锦段心中又是一凉,明白这一句才是今日郑太后叫了她来的真正原因。郑太后一直要她忠于成郢,可她却敢在宫中与外官相见。于郑太后来说,这就是不忠于成郢的表现,自然是为她所不能容的。
“太后娘娘明鉴,奴婢这些年在清凉殿侍奉,自知身份有别,从不敢与程……将军多有言语,更是担不起这‘情谊’二字,此事太子殿下最是明白。何况程将军辞行一事,是奉太子之命,亦是太子殿下抬举奴婢……”
“既然知道是太子抬举你,你就该自知身份才是。后宫女子,岂可与外臣私下相见?若是传了出去,丢的可是皇室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