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自己说:苗若若,你可不能哭啊,你现在哭了,以后你都会看不起自己的。可是我的眼泪彻底屈辱地流了出来,此时此刻我脑子里的两个小人正在掐架,一个在扯着嗓门喊:揍死他们,抓花他们的脸,别天底下的便宜都让他们占尽了,这帮贱人!另一个犹犹豫豫:万一打坏了屋里的摆设,这可都是古董啊……
方欣欣的嘴角已经浮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谁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觉得女人最开心的事就是自己打败了别的女人。瞬间我只觉得眼眶一热,好半天才哑着声音说:“好狗不挡道,你们得了便宜别卖乖,要滚早点滚。”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我认输了,我本来就是个失败的姑娘,不介意再输一次。
秦颂果然说:“我为什么要走?我就是来这里买东西的,你是老板吗?你要是老板,那你就赶我走啊!”
听到秦颂火上浇油的话,方欣欣得意地搂着他的胳膊。我看着他,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看我们的曾经。他的眉眼,他说话的方式,还有他说话的气息,都曾是我朝夕相对的。他也曾用这样的方式,对我说过甜言蜜语,说过爱我,说过要和我相爱一生一世,此刻他怎么能说出这些恶毒的话来呢?看我不好受,他是不是就得到极大的满足了?大学的光阴,就这样被一言一语慢地撕裂,露出了背后的本来面目。是是是,谁没有不堪的过去?从今天起,我就把他秦颂当做写错的一页纸,翻过就算了。
我拖住张一春的手,准备赶紧放下一句“你不走,我走”,之后落荒而逃,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但一个既熟悉又有点遥远的声音在我身后面响起:“她不是老板,她是老板娘,所以她当然能让你们走人。”
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我眼前一花,一个人从古董店的后门走了进来。光线昏暗,他的身影渐渐从远处走近,视线逐渐清晰,我能看到他的嘴角还带着一抹笑容。他看着我,眼神有点责怪。他一点都没变,这个表情就好像六年前他对我说:苗若若,你怎么这么弱啊?我要是不看着你,你就要出事了。现在,他带着和当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六年只是弹指一挥间,一切都没有改变。耳边只听到他淡淡地说:“我让你快点来一起出去吃饭,你这拖延症怎么就改不了?我都准备关店门了。反正也赚不了几万块钱,还不如我们早点出去玩。”
他又有点疑惑地回头看着后面面面相觑的两人:“你还买这只玉镯吗?”
方欣欣认出他来,神色顿时一变,拉着秦颂耳语一番,秦颂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目光凌厉地落在了对方身上。我心里苦笑,这下好了,前男友和前前男友狭路相逢,可以把酒言欢,谈谈我的缺点。
他收回了落在对面那两人身上的眼神,笑眯眯地从怀里变出一只洁白的玉镯,拉过我麻木的手来:“这是和田玉,我知道你喜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到的。”
我没有推开他,泪水滚滚而落。我早就麻木了,也走不动了,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这个在四年前瞬间消失的人,这个我在一怒之下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的人,是我的初恋男友,是我一直不想提起的人。四年前我曾设想过和他再相见,还将我们高中时青涩的合影设置成了电脑桌面;三年前我才死心;两年前我想我已经忘记这个人了;一年前我和马小青谈笑风生时曾说,我要再见到他,肯定能当面给他几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