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复一夜，书店变得越来越安静。一星期过去了，一个顾客也没来过。我从笔记本电脑上调出我的超目标广告推广活动的数据表，发现上面显示到目前为止是零影响。电脑屏幕的一角有一条谷歌发来的高亮黄色信息，提示我采用的标准可能覆盖面太窄，我可能指定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客户库。

我想知道白天半影在光影斑驳的书店值班时是什么样的。我想知道晚上奥利弗在时，大家都下班了后，是不是有很多顾客。我怀疑这种安静和孤独可能会损伤我的大脑。别理解错我的意思：我很感激能有份工作，坐在这张椅子里，安安静静地赚钱（并不很多），可以用来付我的房租，买披萨块儿和苹果手机的应用软件。但我过去一直在办公室工作，在团队里工作。这儿却只有我和蝙蝠。（哦，我知道上面有蝙蝠。）

近来，连古旧藏书的借阅者们也不见了。他们被镇上别处的什么读书俱乐部吸引去了吗？他们都买了Kindle吗？

我有一个，多数晚上我都会用。我总是想象那些纸质书注视着我窃窃私语：“叛徒！”——但是，喂，我可是有很多免费的第一章可以看。我的Kindle是父亲传下来的，是最早的型号之一，小小的灰色屏幕和带角度按键构成的键盘嵌在不对称的有点歪的面板上，看上去像是电影《2001太空漫游》里的道具。新的Kindle则屏幕更大，设计更精巧。不过这个就像半影的明信片一样，这么老旧不酷，反而也就又酷了。

《罐头厂街》的第一章读到一半的时候，屏幕闪起来，死机，然后黑屏。多数晚上这都会发生。Kindle的电池应该续航很好，大概两个月，但我把它搁在海滩上暴晒了太长时间，现在只能保持一个小时不充电。

所以我换到我的苹果手提电脑上到处看看：新网站博客，推特。我滚动鼠标去看白天我不在时发生的谈话。当你使用的每个媒介都能时光回溯了，是不是意味着其实是你自己时光回溯了？

最后，我点击链接到我的最新所好：格拉姆博。

格拉姆博是个人，或许是个男的，一个在文学和密码的交集处工作的神秘的程序师——有《黑客新闻》，又有《巴黎评论》的意思。马特造访过书店后用电子邮件给我发来了链接，猜测格拉姆博的工作很适合在这儿开展。他说对了。

格拉姆博经营着一家熙熙攘攘的私人图书馆。他写复杂的编码来破解电子书的数字版权加密系统，制作复杂的机器从纸质书上复制文字。如果他给亚马逊工作，可能会发财，但是他却破解了按说无法破解的《哈利·波特》系列书，把全部七本电子书——只做了几处变化——放在自己的网站上供人免费下载。现在，如果你想不付钱读《哈利·波特》，你就得忍受简短地涉及一个名叫格拉姆博格里茨的和哈利一同在霍格沃兹魔法学校上学的年轻的魔法师。这不是很糟，关于格拉姆博格里茨的描写会有个别好句子。

但是，让我着迷的是格拉姆博最新的工作项目，是一张标示了二十世纪出版的所有科幻故事所在位置的地图。他把信息用密码编制，绘制在3D的空间里，这样年复一年你就会看到人类的集体想象逐渐伸向远方：到达月球、火星、木星、冥王星、阿尔法人马座星系乃至更远。你可以放大和旋转整个宇宙，你也可以跳进一艘多边形宇宙飞船在驾驶员座舱巡航。你可以和罗摩会面，或是找到初期的世界。

所以，两件事：

1.尼尔会喜欢。

2.我想要像格拉姆博那样。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也能做出这么酷的东西呢？这才是真正的技术。我可以加入一个新公司，我可以去苹果公司工作，我可以在晨星的温暖光热中看见其他人类并且和他们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