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二年正月十五,是上元节。
庆祝的宫宴将在太和殿举办,届时朝中大臣和内命妇皆要出席。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后,后宫各妃嫔也可以参与。
每年的这个时候,紫禁城内都会设鳌山灯,内务府总要预先在前一年的秋天就收养蟋蟀,点灯后放入灯中。一面赏灯一面听虫声,颇具巧思。
站在福贵人的身后,景宁一下一下地为她打理头发。
梳得一丝不苟的鬓角,再带上青素缎面的旗头,缎面上绣的是云雀金菊的图案,镶了五颗碎玉,正中插着一朵紫红色芍药,左肩一侧还垂着长长的珠玉缨穗。这是照着贵人的身份装饰的,料想今日皇后头上那朵,该是朵艳丽雍容的牡丹。
拉开精美的妆匣,里面璀璨流光的各色首饰让人目不暇接。后妃的发簪有季节性,冬春两季佩戴金簪,等到立夏,才需换下金簪戴玉簪。而今日的场合,却不适合戴金簪。
宫中虽无规定,但后宫各妃嫔佩戴之物都不能过于艳丽,否则夺了皇后的光彩,便是大大的不敬。金簪耀目,却也容易抢了其他妃嫔的风头。主子们或许期望夺目,但是做奴婢的,总要为主子多尽心思,能避免的麻烦还是该注意。
左看右看,挑的是那支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子是景泰蓝的,上镶七颗圆润的珍珠,简单却不失雅致。簪头顶端垂下几排珠穗的流苏,随人行动,摇曳不停。耳间穿了一对珍珠耳铛,手腕是十八颗翠珠串成的手串。
取出几日前就熨帖平整的朝服,景宁伺候福贵人着装,黑领金色团花纹的褐色袍,外加浅绿色镶黑边金绣纹的大褂,四方四合鲤鱼纹的云肩,领口和袖口都抿着貂缘,锦棉的材质,极为保暖御寒。
贵人福兮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景宁,“今晚每个人都会挖空了心思要抢风头,你为何反而将我装扮如斯——”
景宁欠了欠身子,“宫宴之上,帝后驾临,主子天生丽质,本已光彩夺目,若是再配上朱钗环佩,未免令其他妃嫔失了颜色。”
董福兮虽是新晋的贵人,但好歹在后宫浸润多年,自然了解其中的厉害缘由,却没想到一个丫鬟不单将话说得滴水不漏,还有如此细腻的巧思,不由对景宁多了一分激赏。
“难怪父亲向我大力推举了你,果然通透。”
“承蒙主子夸奖,奴婢受之有愧。”景宁卑微地谢恩,心里却是百转千回。竟是这个原因,难怪任她百般猜度,也没有想到。
可她一介包衣之女,无权无势,缘何会令御史大人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