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知微悠悠坐在青呢油毡车内,眼睛半阖半闭,小脸儿有点苍白。
她被某人给吓杀了,至今余悸犹存。
顾少爷惜字如金,但每个字出来,都能让你像吞了金。
“我是你的人。”
简练、干脆、强大、惊悚。
凤知微五雷轰顶,一句也不敢再问,当即奔逃出府去赴韶宁公主之召,连原本想拖延一下都忘记了。
车子渐渐偏离主街,在一个深巷里不起眼的小酒楼前停下。
“不去宫里?”凤知微皱眉,心中觉得有几分不妥,下车看看四周,隐约有人头闪动,应该是韶宁的护卫。
她最近又耳聪目明了些,说来奇怪,自从在那古怪的小册子上学了些练气法门,她体内的灼热一日比一日收敛。但是感觉最明显的两次,却是当初险些被五姨娘拖下水溺死和那天坠楼,这两次后,体内特别轻松,有种脱胎换骨更进一层的感觉。
这种感觉,两次都是在生死之境,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凤知微想起那日坠楼顾南衣那一指,想起静斋楼头身形熟悉的黑衣人,心中若有所悟。
内侍在前方引路,小楼深院十分安静,只余步声回响,门帘一掀,韶宁倚门而立,含笑盈盈看过来。
凤知微停住脚步。
一瞬间有拔腿而逃的冲动。
又有想将顾少爷拍死的冲动——要不是被你吓着,我至于痴傻得来不及多思考就跑来这红粉局?
红粉局。
小院雅致,繁花葳蕤,娇嫩的茑萝触须轻卷,明丽的凤仙枝摇叶颤,却不及那卷帘后之人风流。
浅粉色织金纱通肩翔凤短衫,同色烟霞锦妆花百褶纱裙,一身的柔软娇嫩,而少女乌髻上,嵌蝶形珠钗,插玛瑙佛手金簪,明珠柔润玛瑙华贵,衬得那一双宝光璀璨的眼睛,越发华彩四射。
皇朝公主,盛装立于帘后,纤腰如束,肤光胜雪,于室内幽沉间,显出无限的明亮娇艳来。
凤知微看着那张脸,却看出一心的恍惚。
她眼神那么微微一荡,明明荡的是别的事儿,看在含羞带喜的韶宁眼里,却生出天大的误会,突然便起了加倍的羞涩,揉着那珠帘绞啊绞,往日的跋扈张扬突然便去了爪哇国。
“公主。”凤知微却已经反应过来,隔帘遥遥一躬身,“不知公主相召于宫外,外臣不敢逾越……告辞了。”说完便走,步子极快。
身后立即一声娇喝:“你……你站住。站住!”
第一个你字还有点惊讶犹豫和气急败坏,第二个你字开始便恢复了那少女向来的跋扈和矜持。
凤知微暗暗叹气,站下,转身,一脸不甘。
“我找你,你居然敢走。”韶宁也顾不得羞涩了,抛下帘子跑过来,一把拉住凤知微的袖子。
她十指尖尖,竟涂了鲜红蔻丹,涂得太浓艳,手伸出来有如滴血。一旁顾南衣觉得这双手看起来很有问题,衣袖一拂,韶宁就被挥跌出去。
四面低呼响起,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院子,突然便冒出很多人去接韶宁。
韶宁身在半空,浅粉衣裙飘飘柔曼,说话却杀气腾腾,“把这个姓顾的给我丢出去,丢到臭水沟里去!”
侍卫们犹豫着过来,顾南衣看也不看,拍拍手,咕哝道:“好多粉!”连打了几个喷嚏。
被接住的韶宁脸都青了。
凤知微浅笑着提醒那些护卫,“顾先生是陛下刚刚御封的驾前带刀行走。四品武职。”
六品护卫们灰溜溜地退下……
“帮我看着外面……不能让人接近正房。”凤知微踮起脚,在顾南衣耳边低低嘱咐,随即迎上韶宁,“公主召微臣,有何要事?”手指顺势一牵,韶宁脸一红,乖乖地被她牵进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