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季小波先生

谈编《文农讽刺画集》经过·谈邵洵美与漫画

季小波先生是上海漫画会成员，1980年82岁。在这次访问前，我们曾多次通信，他在信中已介绍过一些情况。二十年代中期，北伐军进驻上海后，他与黄文农同时在淞沪警察厅政治部任职。黄任政治部宣传组组长，季小波和张眉孙（水彩画家）是成员。在黄文农的策划下，约了在海军政治部任职的叶浅予，写了“打倒帝国主义！”的竖幅长条大标语，由叶浅予向海军借了船顺江而下，找来工人挂在吴淞口一幢六层楼上。从吴淞口远望，一目了然。

季先生说，黄文农当时处在创作高峰期，锋芒所向集中在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黄文农有一幅《李宝光的大刀》是揭露军阀屠杀上海人民的。季先生说，他曾目睹被杀害的学生人头挂在小东门的城门上。又说，黄文农揭露“五卅”惨案英国人罪行的漫画，被工人复制放大张贴于街市，甚而被张贴在运行的一路电车上。季先生还介绍，当时英国大文豪萧伯纳访问上海，负责接待陪同的邵洵美告诉他，萧伯纳在香港曾说过这样的话：“中国青年是在英国的炮口上骂英国人。”据邵说，萧伯纳是在看了中国反对英国侵略的漫画后说这番话的。

季先生说，有一次他与黄文农在复兴公园闲坐，他对黄说：“你已经是画家了，应该出个集子了。光华书局老板较进步。我与他熟悉。”黄文农以为他在说笑话。但事隔不久，《文农讽刺画集》真的在朋友们的支持与帮助下出版了，成为中国漫画史上一部重要的史料。由于我曾写信询问黄文农的生年，季先生说，他特地跑去与王敦庆先生推算，两人认为应当和他同庚，即生于1901年。这是迄今为止最为权威的说法。季先生说，上海漫画会成立后，大约是1927年，由张正宇筹办，出版了《三日画刊》，当时只买了一令道林纸，制版、印刷、装订则暂不付现（款）。编辑事务躲在四马路的保和志酒店里。出刊物是发表漫画会成员的作品。张正宇设计了一幅用咸鸭蛋壳做脸面、鸡毛做头发（刘海）的宋美龄像，就是在这家老店里制成的。大家还建议，背景加上“青莲阁”（下等妓女集中的“茶馆”）。刊出后，张正宇被传进法院，但因不能说明“青莲阁”是野鸡窝，也就不了了之。《三日画刊》付不起稿费，作者都是为漫画艺术而供稿。刊物只出了几期，之后就转入筹办大型期刊《上海漫画》了。但关于《三日画刊》出版的年月，叶、鲁二先生与季先生有不同的说法，认为应该在1926年即漫画会成立之前。特别是叶先生说是在给《三日漫画》投稿，才得以结识张光宇、正宇兄弟的。那么，就不是漫画会成立之后的事了。

季先生认为三十年代上海的邵洵美与漫画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是漫画事业的热心支持者和资助者。”季先生的意见是对的。长期以来，在“左”的环境中，像邵洵美这样的文化人，出身富有，又与鲁迅有过纠葛，便被视为反面人物。这是不公平的，邵在文化建设方面做过好事。张光宇的许多好的创意，正是在邵洵美的支持下得以实现的。

《上海漫画》，特别是《时代漫画》都是在邵洵美参与支持下创刊的。季先生还谈到，黄文农的丧事，也主要是邵洵美资助的，现在有的文章只提张光宇、叶浅予等人而不提邵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