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我几乎以一天一幅的速度画完了三十幅插图,准备请文白从中选出十幅。这期间我没有和他联系,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画作完成后给他一个惊喜。当然,他也没敢打扰我。在我的印象里,顾文白是第一位强调创造就是澄清心灵图景的作家。这也是他的唯心现实主义的立足点。基于顾文白的理念,我画的插图并没有按照《神话》的情节画,而是按照我看完《神话》后内心所呈现的心灵图景来画的。每一幅画面都充斥着神秘的象征色彩和神话传说的邈远情调,追求天人合一的原始性,力求反映生命本真的东西。我感觉为《神话》配插图不仅是灵魂的解脱也是灵魂的升华,我就在这种解脱与升华中涅槃了。不知为什么,我在完成三十幅插图后,心情格外轻松,感觉自己的灵魂终于可以安心地在爱与美中自娱一番了,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顾文白在他的长篇小说《历史》中的一句话:“生活就是奔赴审判。”这句发自火焰的金石之言让我对顾文白的深刻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我感觉灵风的形象一直存在于顾文白的思想中,不仅常驻,而且随时被更新。正如英桃落的形象始终在我的梦中一样。我断定,《神话》中的一些暗示不仅隐含着顾文白的思想,而且联系着历史和现实的真正本质。别看他躲在慈恩寺的僧客楼里像个世外的隐士,其实他狡黠地一丝不苟地注视着整个世界。表面上看,顾文白把杰出的原创性极强烈地表现在他笔下的人物身上,其实这些人物发出的声音都是他自己的声音。在畅饮《神话》语言的独特甘醴时,我突然听到了顾文白的这种声音,它不是来自远方,而是来自我的内心深处,犹如魔鬼般的呼唤,抑或是来自深渊的呼救,这是心灵的共鸣吗?在幻觉中,我似乎看见了他被现实抛到他自己心境的苦难深渊,他站在窗前,望着时代的旌幡迎风招展,从手中放下古琴,泪眼潸潸地说:“如果连死路都堵死了,那么只有拼命地活!”天哪,这是幻觉吗?我怎么感觉幻觉中隐含着幻觉!这种幻觉很扫兴,让我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脑海中始终浮现着四个血葫芦,我心想,见到文白后我一定将那天在医院里听到的事情告诉他,说不定可以成为他下一部小说的素材。这么想着,我竟情不自禁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顾文白的号码,拨了过去,心想,如果他得知我为《神话》画了三十幅插图,指不定会多高兴呢,可是他的手机竟然关机,真扫兴,也难怪,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这个时间正是他的创作时间,我估计现在他正躲在慈恩寺僧客楼的工作室里奋笔疾书呢,怕别人打扰,所以关掉了手机。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他了,等明天他在家里睡足了觉再给他打电话,到时候他一定兴奋得恨不得飞到我的画室。我要将画室好好布置一番,我到他的工作室时,他用古琴曲《高山流水》迎接我,我也不能让他小看了我,当他走进我的画室时,我要让他感觉走进了一座艺术殿堂,为此,我将我最得意的作品全都挂在了墙上。我自己欣赏一番后,觉得无可挑剔了,才美滋滋地离开了画室。我的画室在北郊,我的别墅在南郊,回家时刚好要穿过东州城。郊外的夏夜,幽静极了,上车前我情不自禁地望了一眼天空,真可谓是繁星似锦,在市中心根本不可能看到这么多闪闪烁烁的星星。突然,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无声无息地从夜空中坠落了,紧接着又连坠了三颗,起初我以为自己幸运地撞上流星雨了呢,可是等了半天,没再看见一颗流星坠落,好奇怪呀,怎么刚好是四颗?我的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四个血葫芦,原本兴奋的心情一下子抑郁起来,我心烦意乱地钻进车里。一边开车一边胡思乱想,本来往家开,却鬼使神差地开到了市妇婴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