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是一沓子信件。那些信件原本密封在一个塑料袋里,袋子又放在书橱最隐蔽处,里面有个小抽屉,有把暗锁。那是凡君的工作室,也叫画室,跟卧房紧挨,靠东,有扇圆形小窗,很别致。天气好的时候,大把大把的阳光从扇形小窗里射进来,正好打在手握画笔的凡君身上。这个时候的凡君一定是最有色彩的,和暖的阳光给了她生命的动感,让她平日里苍白的脸一下有了别样的生动。她才思奔涌,奇特的灵感还有对艺术的狂热顺着画笔流淌、奔泻,跃然纸上,最终成为一幅幅震撼人心的作品。
凡君的画室是很少让别人进去的,她有一种怪癖,创作的时候不容许任何人打扰,包括父母。恩师林宇达还有妻子也十分尊重女儿的习惯,不经女儿同意是不会擅自走进女儿的禁地的。至于方鹏飞,由于工作忙,很难有时间陪凡君创作,即或得空,两人也是去郊外,去写生,呼吸新鲜空气。凡君心脏不好,去郊外或森林中呼吸新鲜空气就成了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事。这样画室就成了凡君的私人领地。据恩师林宇达说,摆放在画室墙角的那个书橱,凡君更是不让他们动。一次欧阳林茹帮女儿打扫卫生,不小心将书橱上面一尊泥雕打碎了,女儿大发雷霆,样子很骇人。那是女儿长这么大,跟母亲吵得最厉害的一次,吵完后一个月不跟母亲讲话,可把欧阳急坏了。打那以后,只要女儿警告他们的地方,他们就决然不动。
凡君走后,因为悲恸,也因害怕睹物思人,夫妇俩不敢去碰女儿东西。整理遗物的工作,自然就落在木子棉和乐小曼两位闺蜜身上。两个女人花了差不多半月时间,才将凡君的画作还有私人物品一一清点出来。那个过程非常的伤感,几乎天天有泪水陪着,还有各种各样的叹气,对命运的感叹,对人生的伤怀。两个女人等于是借整理遗物这个名,在另一个早逝的女人的人生里走了一遭。她们不只是触摸到了另一个女人的生命路程,体味到了那个女人的苦与难、乐与悲,也同时窥探到了她的私密。哦,人都是猥琐的,都有窥探他人隐私的冲动。尽管是那种时候,她们还是不能阻止内心的邪恶,表面上两人那么悲戚,唏嘘一声接着一声,间或还要抹点儿泪。内心里却急切地想寻见什么。两人似乎都断定,死去的凡君是个有秘密的人,一个带走很多未知很多悬念的人。所以她们不动声色地紧张着,装模作样地平静着,小心翼翼地期待着。整理完其他,只剩未打开的书橱时,两人用目光交换了下意见,都有些承让,也有些胆怯,最后还是乐小曼胆子大,说了句我来吧,就动手去拉书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