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摆在了得月楼。
得月楼位于长安街上,三层挑高歇山式建筑,斗拱精奇,藻画精美,雕梁画栋。这里一桌席面的花费是普通人家一月的米粮钱银,所以往来无白丁,进出的都是达官贵人,普通百姓仅能望楼兴叹。
锦曦跟着朱守谦来过几回。她对得月楼的蜜汁鸽脯、醋香鱼、十香包子记忆犹新,念念不忘。
她比箭已出尽风头,总感觉燕王对她不喜,再多话恐惹是生非,坐下后只管找准那爱吃的菜埋头大嚼。
太子与秦王较老成,话也不多,朱棣压根儿就无话。三位亲王端杯寒暄言谈不多,目光却均落在锦曦身上。
席间聒噪的就只有穿得花里胡哨的李景隆与直肠直性的朱守谦。
虽说太子、秦王、燕王从辈分上是朱守谦的叔叔,除了太子,朱守谦的圣眷远远胜过另外两位皇叔。皇上念及朱家长子一房就他这棵独苗,对他照拂异常。朱守谦性子直,在皇帝、皇后面前得宠,酒一下肚人就放肆起来,不顾王爷身份说着坊间听来的笑话。太子与两位亲王见惯不怪,倒也不责怪于他。
锦曦却把李景隆眼中的讽刺与燕王懒散中带着的不屑全收进了眼底。她心里叹气,这帮亲王中只有朱守谦是这般直性子,他们现在由得他没上没下的胡闹,心里还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呢。
正愣想着,一道目光时不时飘了过来。锦曦是习武之人,敏锐地感觉到了,她不经意地抬头夹菜,正对上李景隆玩世不恭的笑脸,就把夹的一筷子菜送了过去:“小弟初来乍到,李大哥多照拂才是。”
她自动地把李世兄变成了李大哥,天真谄媚地笑着讨好巴结,心里奇怪李景隆怎么总是盯着她,他的笑容……锦曦突然想起扮猪吃老虎这句话来。
李景隆今天所有的目光都放在锦曦身上,听锦曦乖巧地改了称谓,低声笑了起来,顺手就拍在锦曦身上:“非兰太客气了,既然唤景隆一声大哥,自当好生照顾一番。非兰来南京不知道去过哪些地方玩?”他看了一眼几位亲王,小声地说道,“南京最有名的当属秦淮河,玉棠春便是河上久负盛名的一家,听听小曲儿也是不错。非兰去过没?”
锦曦一怔,摇了摇头,她三岁就被送去了栖霞山跟着师傅,回来又谨遵母训待在家里,她偶尔逼着朱守谦带着出府去玩,又怕惹事,总不肯让她尽兴便催着回去。秦淮河闻名已久,朱守谦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带她去,听李景隆又说起玉棠春,锦曦不禁心动。
“不如我请非兰去游玩可好?”李景隆语气温柔,真把锦曦当成弟弟似的。
瞧着李景隆和蔼的面容,锦曦好奇心又重,便想跟了他去,想起出府如无朱守谦做挡箭牌,母亲与大哥断然不许,目光就看向朱守谦。
这时朱守谦已喝得半醉,拉着秦王和太子斗酒诉苦,锦曦只听到他抱怨:“皇上怎么忍心让守谦离开南京呢……”
朱守谦要离开南京?锦曦马上被这个问题吸引了,尖起耳朵听朱守谦说话。
她好笑地看着朱守谦不顾形象地用衣袖拭泪,叹了口气,暗想有空了一定好好盘问他一番。但此时心中已有了模糊的概念,朱守谦年已十五,没准儿是皇上授了封地与他,朱守谦舍不得南京的繁华。再说,他一个人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会不难受呢?
“非兰!”李景隆见她走神,又喊了她一声。
锦曦回过神来,却没漏掉李景隆所说,她听不清朱守谦嘟囔的话语,赔笑道:“李大哥想必对吃喝玩乐极为倾心,非兰沾李大哥的福了。”
李景隆好笑地看着锦曦咽了咽口水,眼睛还望着朱守谦,就干脆地替她做了决定:“好,我来靖江王府找你。”
锦曦一愣神,赶紧扯朱守谦的袖子:“表哥,李大哥说请我去玩!”
她手上用了劲,朱守谦一痛,酒醒了大半,不知所以地看着锦曦。
李景隆俊脸上一片和煦:“王爷恩准?”
朱守谦还不知道情况,便点了点头。
锦曦以为朱守谦知道该怎么做了,便放下了心,脸上漾出笑容。
她一看李景隆便知道他肯定会玩,想着明天,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