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问。
“做啥,做啥,呒没啥,哦不欢喜。”老于头看也不看我,一边摆弄着他摊头的报纸,一边很不耐烦地打发我。
他的摊位在上海美美百货的拐角,所有高档生活刊物都要朝拜这个摊点,因为就他这里卖得好。我不知道我怎么在不认识他的情况下把他得罪了,这个倔老头把《iLook世界都市》先是拒之门外,后来是把《iLook世界都市》和过期的刊物放在一起,严重影响了销售。
“是不是我们刊物不好看,我挺想听听您的意见。”我拍马屁的语气自己听了都肉麻。
“我才勿要看侬个杂志。”他干脆坐下来,屁股对着我。
“老于啊,我们老板给你带了点见面礼。”我的发行总监黄晓洁一边帮我打圆场,一边示意我把我们刚买的一条中华烟递过去。
“是是是,”我赶紧接过来说,“我们交个朋友吧。”
老于头把烟一把拿过去,瞪着眼睛跟我喊:“格做啥?!!格做啥?!!我要吃侬个香烟咯?!”然后随手把烟扔到淮海路中间。
晓洁和我都吓坏了,我已经有点气急败坏地想动手揍这个不讲理的老头子,还是晓洁使劲给我眼色,要我忍住。
“你别这样,老于,我们是来和你谈工作的。”晓洁劝他。
“格么伊讲事体,做啥拿香烟来啦?!”老于头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没什么,于先生,你不要误会,我们头次来,总是客气一下,没别的意思。”我缓了口气,决定再试一把。“烟就算了。我妈妈刚刚写了一本书,我让她签了字,给你带来了。”也许,他买我妈的账。
老于头把书接过来,翻了一下,扔到一边。“我给侬讲,呒没用咯,我有事体,我跑了噢。”然后转身就消失在一个小弄堂里面。
我和晓洁傻呵呵地愣在那里,摊位上的小报童捂着嘴笑话我们的无能。外面下着毛毛细雨,我在考虑要不要去抢救淮海路中间已经被车轧扁了的那条中华烟。
我跟我妈妈要她书的时候她问我:“这个于先生是谁啊?”
“是上海的一个摊贩,我得求他好好帮我卖《iLook世界都市》。”
“我为什么要给他书呢?”我妈还是不解地问,“这有用吗?”
“有用,有用,你不懂。”
事过两三年之后,东航出版社的叶荣臻跟我妈说:“听说你女儿曾经在上海被一个摊贩轰出去了?你知道吗?”
“怎么回事?”我妈问他。
“这个老于头大家都认识,他到处和别人讲,章含之的女儿拿着她妈妈签名的书来求他,也被他骂跑了。”
我妈妈随后就给我打电话,问我这个故事是否属实,我只好承认。
“那我的书就给扔那儿啦?”
“嗯。”我一直没敢告诉我妈,怕她生气。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没用吧?”她哈哈大笑,“你就丢脸吧。”
我从钢琴、红地毯、黄瓜三明治里得到的优越感就这样转送给上海的老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