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比初三提前一节课放学，所以依弦一直坐在学校的收发室等着，守着暖暖的炉子，烘热的手指在结着窗花的玻璃窗上使劲地蹭出了一个圆圈。她看到教学楼里初三的学生们陆续走出来，几个女生一直在跟浦俊说话。在这个走路只需半个小时就能穿越全城的小县里，像浦俊这样长相漂亮的男孩真是凤毛麟角，理所当然地成为女生们情迷的对象。

依弦拿着书包从收发室里走出来，笑嘻嘻地看着越走越近的浦俊。浦俊马上有了理由甩开身边的女生们。女生们路过依弦身边时，投来小小的抱怨声与嫉妒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她们那样的眼神，依弦心里总会有些小小的得意。

浦俊习惯性地接过她手中的书包，替她拉好头顶的毛线帽子，牵起她的手走出校门。

即使是3月份的春天，黑龙江的天黑得还是很早，等走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一楼没有灯，浦俊拿出手电筒，昏黄的光亮只够照亮脚下一块，他拉着妹妹的手小心地向上面走着，这时，楼上隐约传来争吵的声音。

“哥，我怕。”依弦小声地说着。浦俊由拉改成搀，迅速带她上楼。走到四楼家门口的时候，他们听清了，吵架的声音正是从他们家传出来的。

父母结婚这么久从来没红过脸，如今竟然会听见他们争吵，实在是稀奇。到底在吵什么，他们还没有听清，门突然被拉开，满面怒气的爸爸看到他们时，马上变成了平日里的笑脸。

“你们放学了，进屋吃饭吧，爸爸厂子有点儿事，晚点儿回来。”秦绪生摸摸他俩的头就急匆匆下楼了。

他们进屋里换上拖鞋，妈妈已经端着饭锅从厨房出来，脸上也是笑盈盈的，但是依弦发现她的眼睛红肿，似刚哭过的样子。

“妈，你怎么了？”依弦轻声问道。木雅给她盛了饭，放在她面前，笑着说：“没事，刚才切洋葱的时候辣着了眼睛。”

“妈，爸厂里这么晚还有事啊？”浦俊也问着。

“一些小事，你们小孩子也不懂。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这才是你们的首要任务，家里的事情不用管。来，多吃菜。”木雅给他们夹着菜，可是她碗里的米饭却没有吃下去几口。

很明显，妈妈有心事，可依弦觉得她和哥哥还小，真的不能为她分担什么。

那天晚上很晚了，爸爸还没有回来，她偷偷地从门缝向外看，妈妈坐在沙发上点起了一根烟，烟雾在她的指间缭绕，映着的她的脸，竟然有些妖娆、失意、悲伤。

20世纪90年代末期，所有的国有企业都进行了改革，就连大城市的工厂都面临着危机，更别说是这个县城的一个小工厂了。而作为一厂之长的秦绪生，正面临着艰难的抉择。不过这一切，依弦那时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