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准这样说!我可是还指望着你大富大贵呢!”楚以康迅速地打断了我的话,“老话说,先甜不算甜,后来福才好!这往后,你要是发达了,也不至于忘了我们这五年的朝夕相处,是不?”他的话像是梦话般毫无条理,让人摸不着头脑。
楚以康说这番话的意味到底是什么?是讽刺还是噎人?是期待还是梦幻?我无法判断,不自觉地盯住了他。
我看见他的眼神在我脸上四处巡回了好久,然后转向了他的女儿。他颤悠悠地伸出一只手来,突然间停在了空中,眼里酝酿着复杂难言的情绪,然后他的手滑过了楚楚的脸庞,最终放在了她的肩上。
可以看出来,他一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到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赶紧将脸背过去,故意装作困乏的样子打了一个轻微的哈欠,用手掌在脸上顺势搓了一把,将已渗出眼角的几滴泪珠揩去了。他这自作聪明的动作,反而让我更加清楚地探视到他的内心状况。
“你好像有伤心事。”我试探性地问。
他在我这句问话里终于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头深深地埋在了两片粗大的手掌间。我和楚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婴孩般的哭泣弄得不知所措。
这哭声让我失慌,更让我意外,这几乎是我头一次看见楚以康流泪,即使是在五年前破产之后一无所有,他也从没在人前伤心落泪。而如今他是怎么了?是一种怎样的力量触动了他坚强的内心,抑或是激发了压抑已久的痛苦。
哭着哭着,他猛的停住了,抬起头来,胡乱地抹了把脸,然后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向窗口望去,自言自语般地说:“天亮了,看起来今天有阳光的。”
楚楚穿好衣服从床上下去,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了。
清晨的阳光射在床上,光带所过之处的灰尘粒子也被照耀得亮眼得很,这些粒子里漂浮着我们三个人此刻各自的心绪,逃避或碰撞。
我也披衣起来,说:“我想我应该去找王警官……”
“不能去!”这个声音几乎是同时从楚以康和楚楚的嘴里喊出来的。他们的眼里毫不保留地盛满了紧张和不安。我轻笑了,实际上,从楚楚向我叙述关于李承诺死亡情形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令自己也十分意外的判断:李承诺的死和这对父女有关。
就在前些天,几乎和楚以康开始注意自身形象的同时,楚楚也是那样的反常,这种变化是细微却明显的。
有一天,她开始仔细地阅读我的小说,当晚她很主动地抚摸着我、亲吻着我,我像块木头似地忍受着她前所未有的热情。她的唇滑过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最终停在了我的耳畔,她轻声轻语地说:“北莽,我这辈子注定对不住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还有未来。可是,可是你得理解我……”
当时,我在她那一通莫名其妙的表达里失笑了。而此时想来,确实另有一番意味。如今,面对他们毫无理由的阻止,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我突然凄厉地大笑,这笑声使楚以康紧皱了眉头,楚楚则是低下眼去。
“我是说,现在还早得很,天刚亮呢!”楚以康有点语无伦次,他指了指窗外,说,“你瞧,太阳刚升起来没一会儿呢。”
我不知道他这样说是笨拙的掩饰还是补充的解释。我将灼烧的目光扫射到了楚楚的身上,仿佛要从她的眼里一直探视到内心深处,任何一个冥暗的角落都不放过。在我直接犀利的注视下,她反而不逃避了,而是挺了挺身子,未等我开口,她就说:“中午我陪你一块儿去找王警官,但上午不行,我需要去李氏集团,有事等着我去做。”她的语气里有点不容分说的霸道,实际上,我也正希望她陪我去,因为在警局,我能够更加清楚地分析眼前这个女人的种种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