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睡觉之前，宋智有看姚莉莉心情不错，就跟她说了他听见她打鼾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才没说两句，姚莉莉就被激怒了。

“我怎么会知道？！”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你自己？！”

“再说了，偶尔呼吸重怎么了就！”

“你终于知道我有多累了吧？”

“我就不明白了，我成天这么累我图什么啊？！”

“你明不明白，我成天累成这样为了谁啊？！！”

宋智有主管语言的脑组织条件反射地蹦出“为我为我”这四个字。

姚莉莉深锁的眉头，把这四个字堵在宋智有的唇齿之间，他俏皮不起来了。

一个人俏皮的能力和性感的能力成正比。

姚莉莉不知道这个道理。

和过去许多年一样，她用连声质问终止了她丈夫的一部分诚恳、俏皮，跟与俏皮相关的性感，也同时终止了他们继续对话的可能。

宋智有很纳闷，他弄不懂姚莉莉被激怒的原因。真相是，他对“打鼾”这事完全没有任何负面的看法，不要说“负面”，他内心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就算有，也只能“讨好”：宋智有想要告诉姚莉莉，他听到她打鼾的时候，觉得她好像一只猫，是那种黏人的、憨实的、柔软的猫。

“猫”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把依恋和性感完美地合二为一的生物。依恋是温暖的，然而，性感里面必须有一种胜券在握的冷，只有猫可以无障碍地把冷和温暖揉捏进同一种世界观。

如果女人掌握了猫性，基本上就可以在情爱的疆域所向披靡。难以琢磨的冷中有热总能挑逗出男性人类追求的热情，然后以变幻莫测的没规律让这种热情得以持续下去。

姚莉莉显然没有掌握如何持续情感热情的秘籍，她没等宋智有说出猫的事儿就已经火冒三丈了。

就这样，姚莉莉永远对此失去了知情权：宋智有向往她有那种状态，带着一点放松的、慵懒的、令人感到亲近的有小瑕疵的状态。

真正令人感到亲近的状态从来都不是完美的。

真正令人感到亲近的女人也从来都不是完美的。

完美里面多少要包含一点紧绷感，而那最多是令人敬佩然而不可能触发任何亲近。

姚莉莉属于“大多数”女人，既不完美也不放松，因而不容易让他人产生敬意也不是太容易令人亲近。

宋智有知难而退，在姚莉莉释放的紧张感面前再次放弃了解释，因此“打鼾”成了他们婚姻生活中的又一个禁区，不能提，也真相不明。

在他们的婚姻中，有过很多这样那样的发生，令实情因彼此的无法理解而被永久地封藏。

当然了，这也没什么，婚姻本来就是用来封存实情的。

企图跟不同思维的人描述一个客观事实，比掌握一门外语还难。

然而，总有一些事实既不能理解，也很难说清，又无法隐瞒。

比方说，宋智有在二十几天之前，发现自己ED了。

这个发现令他陷入焦虑。

这份焦虑随着时间的推移在9月28号早上到达一个新高峰。

原因是，按照姚莉莉的布局，在9月结束之前，宋智有势必要跟她发生至少一次婚内性行为。

可是，宋智有不知道怎么让姚莉莉面对这个真相，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这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