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晚上向上帝祷告,白天向警察乞求。如果你问:‘你为什么哭?’我也回答不出来,我很高兴能住自己的房子。”
“我们经历过一切,也熬过一切……”
“我去看医生。我说:‘医生啊,我的腿不能动,关节好痛。’‘婆婆,你不能再养牛了,牛奶有毒。’我说:‘不可能啊,我的腿好痛,膝盖好痛,但我不会抛弃我的牛,它供给我食物。’”
“我的七个小孩都住在城里,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寂寞,我坐在他们的照片下自言自语。我什么都自己来,房子也是自己漆的,用了六罐油漆,那就是我的生活。我养大四个儿子和三个女儿,我的丈夫很早就过世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
“有一次我看到一匹狼。它站在那里,我站在这里,我们对看。后来它走到路边,我拔腿就跑。吓死我了。”
“动物都怕人,只要不碰它,它就会避开。以前在森林里听到人声,你会朝声音跑过去,但是现在人与人互相躲避,只求上帝保佑不要让我在森林里遇到其他人。”
“《圣经》描述的情况都发生了,关于我们的集体农场和戈尔巴乔夫,《圣经》说会出现一个有胎记的领导人,一个伟大的帝国瓦解,然后世界末日来临,所有住在城里的人都死光,只有一个住在村子里的人活下来。那个人看到人的脚印好开心!不是看到人,只是人的脚印。”
“我们有一盏煤油灯,哈哈,女人已经告诉你了。我们杀了野猪,会把野猪放到地下室或埋在地下,肉可以在地下埋三天。我们还自己酿伏特加。”
“我有两袋盐,没有政府我们也活得很好!我们有很多木柴,周围就有一大片森林。房子很温暖,煤油灯在燃烧,我们过得很好!我有山羊、小羊,三只猪,十四只鸡。土地要多少有多少,草也要多少有多少,水井里有水,我们有自由!我们很快乐。现在不是集体农场了,而是公社,我们还要买一匹马,然后就什么也不需要了,只要再买一匹马。”
“一个记者说:我们不只是回到家,还回到一百年前。我们用锤子收割,拿镰刀割草,在柏油路上打麦子。”
“打仗的时候他们放火烧我们,我们躲到地堡里。他们杀了我的弟弟和两个侄子,我们家一共失去十七个人。我妈妈一直哭,村里捡破烂的老妇人看到了,就问:‘你在为死去的亲人哭泣?’又说,‘不要哭,为别人牺牲性命的人是圣人。’我可以为祖国做任何事,只有杀人我办不到。我是老师,我教孩子要爱别人。我告诉他们‘邪不胜正’,孩子很小,他们的灵魂还很纯洁。”
“切尔诺贝利是最可怕的战争,你无处可躲,地下、水里、空中都躲不掉。”
“我们没过多久就把收音机关掉,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生活很平静,也不会难过。来这里的人告诉我们一些消息─到处都在打仗,社会主义结束了,我们现在过的是资本主义的生活,而且沙皇要回来了,是真的吗?”
“野猪或狐狸有时会来菜园,但是很少有人来,除了警察之外。”
“你也应该来看我的房子。”
“还有我的,我好久没客人上门了。”
“我画十字向上帝祷告!警察来了两次,他们打坏我的炉子,还开牵引机把我带走。可是我回来了!他们应该让大家进来─就算爬,大家都会爬回来。他们把我们的悲伤分散到世界各地。现在只有死人才能回这里,活人只能趁晚上从森林里溜进来。”
“大家都想着收成,想回来,所有人都想。警察列出一些可以回来的人,不满十八岁的人不能进来。大家回来之后,只要站在自家院子的苹果树旁就很开心。他们先到墓园哭,再到自己的院子哭泣和祈祷。他们把蜡烛挂在围栏上,就像挂在墓园围栏的蜡烛,有些人在房子前面留下花圈,或在大门上挂一条白色毛巾,老妇人念祈祷文:‘兄弟姐妹,要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