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门上的青铜铃舌在金属板上碰响了三下,西格蒙德赶紧跑出客厅去迎接玛莎,没想到安娜和罗莎比他跑得还快,迎来了她们的意中人。安娜已经同艾里·伯内斯秘密订婚;罗莎正与西格蒙德以前的一个同学打得火热,大家都管他叫布鲁斯特。跟在布鲁斯特后面进来的是玛莎的妹妹敏娜和伊格纳茨·舍恩伯格,他们俩也秘密订婚了。敏娜是个大个儿姑娘,身材很高,肩宽臀圆,胸脯却是平的,仿佛造物主觉得总该在某个部位留些缺憾。伊格纳茨是西格蒙德上大学时的朋友,细高个儿,身上痩骨嶙峋,长期患肺结核,很多维也纳青年都受到这种病的困扰。他在大学里被公认为一代人中最聪明的梵文学者,眼下正在翻译和编辑梵文《百喻经》,准备用德语出版。最后进来的是艾里·伯内斯和妹妹玛莎。
艾里22岁,是个神气十足的小伙子,身体壮实,鹰鼻豹眼,衣着入时,脚蹬高腰黑色羊皮鞋。艾里19岁那年,眼看就要由冯·斯坦恩教授保送进维也纳大学念书时,父亲却不幸去世了。他毫不犹豫地接替父亲当了教授的秘书,并开始供养伯内斯一家。除了喜欢在密林中搜索岔道外,他还有一个怪癖,喜欢用别针把袜子别在内裤上。每晚上床前,他总要取下六枚别针插在地毯上的同一个地方;早上起来穿上内裤和袜子后,他就把每只袜子用三枚别针别住。
“同样道理,艾里的生活计划的其他部分也都是不可能脱落的。”西格蒙德曾这样评论过。
总算轮到他迎接玛莎了。她是不是故意走在最后呢?当他牵住她的手时,玛莎闪电似的递给他一个微笑,这使他踌躇了一下,感到两腿发软。几对年轻人互相寒暄之后,便向阿玛莉和雅各布·弗洛伊德致意。
“你好!你好!晚上好,夫人!晚上好,弗洛伊德先生!”
艾里和伊格纳茨带来了几小束鲜花。
餐桌两头各用木板拼了一截,上面铺着白色丹麦桌布,餐巾卷拢插在银制的杯子里。这一套十二盏的餐巾杯,还是阿玛莉当年的陪嫁,现在仍然一个不少。每个座位上都放着一只盛主菜用的大盘子,上面又放着一只玻璃杯,那是用来喝矿泉水的。最小的女儿端来一个自家烤制的又大又圆的面包,切成三角形的小块,吃的时候,大家就顺着桌子递过去。安娜接着端来了汤碗,弗洛伊德太太把汤分别舀到递给她的一只只汤盘里。随后,罗莎把盛着烤鹅的大盘端上了桌,米琪又端来了焖芦笋,阿朵芬端来了红菜头。紧接着,就是当天晚上最精细的时候:切鹅。弗洛伊德太太不愿意让丈夫来干这件工作,因为这只鹅必须分成十三份,也就是说,每一条腿、每一只翅膀、每一块胸脯都必须分得公平合理、不多不少。